裴琉好似极享受这般折磨雏鸟的**,兴致被撕心裂肺的鸟鸣声,撩拨得更高。
他将手里的灯笼塞给随从,又从灌木的枝头上拿起笼子,掏出鸟来,五指用力,捏断鸟儿的翅膀,又是重重往下一摔。
他正要踩下去,不料被人重重一推,险些跌倒在地。
陆衍仰着脑袋,手里护着那只奄奄一息的鸟儿。
“不许欺负鸟儿!”
裴琉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把他扔进池子里。”
“是。”
侍从应声而动,几人围了上来,手忙脚乱的捉起陆衍,噗通一声,就将人扔进了莲池里。
因怕陛下见此地触景伤情,司苑司早已将三色莲栽移去了别处,莲池弃之未用,水池中覆满绿藻浮萍。
他这重重一摔,水花四溅,吃了满嘴的污泥池藻。
他的髌骨被人生生砸碎,乃至双腿使不上力气,他在池中拼命扑腾。
可岸上那些人,只是捡起尖头碎石,借着灯笼的光去寻他的位置,嘻嘻哈哈的朝他掷石子儿去。
“这位啊,曾经可是状元郎!”
想必世间最令庸碌之人痛快的,就是风光无限,不染尘埃的皎然明月。
被推下神坛,跌入泥泽,月华不复,满身秽土。
陆衍一边躲,一边攀住莲池下一块凸起的石壁,石壁上悬了一根长长的铁锁,约莫是花匠栽培时用以平稳身形的。
他松了一口气,借着铁锁,稳了身形,攒了些力气后才慢慢往岸上靠。
然而,他刚一只手攀上了岸边,就有一只沾着血气尸泥的黑色皂靴,狠狠踩在了他的手上。
“谁允你上来的?”
陆衍被这倏然而来的钻心之痛,逼得生出了两行清泪,他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
“池子凉,害怕!”
裴琉眯了眯眼睛,心中只觉畅快,足下用力一碾,脚一抬,毫不犹豫的又将人踢了回去。
“私通贼寇的乱臣,哪怕是我剜了你眼珠,割了你的舌头,都是我禁军分内之事!”
他重重跌进淤泥里,又在水中扑腾了许久。
好在那池子废弃多年,淤泥虽深,水却只没入腰间,他好不容易摸到绳索,只靠腰腹的力气直起来,才不至于叫耳鼻口窍,又灌进好些沙子淤泥。
人群见他冒了头,又喧闹起来,纷纷学着裴琉拿石头去砸他。
“凭什么你高高在上,凭什么咱们只是卑**的奴才。”
仗着有人撑腰,人群胆子也大了些,平日那些无从发泄的怨愤,似乎找到了突破的闸口,如深洪倾泄般,一发不可收拾。
忽然一声口哨,一只通体雪白的飞鸮,朝着裴琉的面庞疾冲而来。
裴琉惊了一惊,连忙以手掩面,却被那尖锐的长喙,啄出一道深可见骨,血洞淋漓的伤口。
裴琉怒极:“什么人?”
夜色深深,烛影重重,雪又开始下了。
冷冽的寒风一吹,人群中的几道灯烛倏然被吹灭了,四周幽暗了些许,一道清冽似幽泉,孤傲似明火的声音落入风中。
“吵什么吵,嚷嚷的小爷头疼。”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那人并未及冠,只是高高束着马尾,唇红齿白,眉眼生的极漂亮,唇角轻挑,勾出一道藐视的笑意。
一袭青衣锦袍,腰间斜挂了一串珊瑚冷玉,发出叮咚泠脆的声响。
他正提着一壶酒,半倚半斜在一颗已经绽了花苞的海棠树枝干上。
一朵儿娇嫩的花苞,悠悠然落到他的肩头。
裴琉抬眼一看,脸色瞬间黑了:“秦无疏,你算哪根葱?也敢来管我的事?”
不过是圣人忌惮东海边陲兵权,被家族送来西屏郡为质,受困于牢笼,乳臭未干的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