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舟接过书册,那双极漂亮的手指翻飞,一目十行,微微一笑,念道:
“芙蓉面,杨柳腰,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他合起册子,打量了半晌谢行湛的腰肢,丝毫不觉文章不堪入目,反是会心一笑:
“不错不错,写的不错,老三近日文笔有所提升。”
原来那本《纵横江湖之谁主风流》,与这本编排太子殿下的读物,都是三殿下所著。
可他为什么会在话本子里,写每个见过他的姑娘,都难以自抑的爱上了他?
这得自恋到什么地步?
若说他风流多情,喜开后宫,采摘万花,便也罢了。
偏偏书中主角又纯情得很,知己间有恩义,朋友间有赏识,只对他那一见钟情的湖畔意中人,怀着深深的爱恋。
和他本人佯作风流,实则安分守己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想到此处,陆温已是难掩笑意,明眸闪闪,唇角弯弯。
谢行湛沉着脸,负手而立,不停踱步,待殿下翻完了册子,问他:
“秦将军方才为何躲在暗处?”
秦无疏面露为难:“方才是殿下,说谢御史与陆姑娘看起来甚配,就躲在暗处瞧一瞧,意欲撰上一篇‘郎才女貌’榜呢。”
宋溪舟连忙捂住他之口鼻,讪笑:“都是闲暇时的玩乐,作不得真,作不得真。”
他清冷的眉目逐渐漫上柔光:“原来如此。”
太子十分和蔼,看了文章,未急未恼,并不摆东宫的高架子,反倒胸怀坦荡,包容万物,同他二人几句玩笑,就化解了方才尴尬至极的场面。
陆温胆子也稍稍大了些,觑了一眼殿下的面色,见其眉眼温和,鼻头一皱,很是委屈:
“殿下,为何……为何美人榜中无我?”
并非是她厚着脸皮要一个说法,只是借此探听看看,眼前的太子,待她这位远方的表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他唏嘘道:“与云栖妹妹阔别十年,上回见你,还是个瘦骨伶仃的小娃娃!”
陆温恍然大悟。
十年前,她虽满七岁,身量却同五岁孩童那般低矮。
这十年间,想必他对自己的印象,便只有当年的那个雪人娃娃,又怎会将一个孩童排上榜单。
他虚虚一指,落到那处幽黑洞壁:“这不,本宫听闻西域摩罗大师的壁画,栩栩如生,夜间有复生之感,宛如妖魔破壁而出,特地来此观瞻一番,若真如传闻那般美艳不可方物,我还要撰上一篇画技榜呢。”
他顿了半晌,摇头笑道:“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复生之法。”
陆温顺着他的话,也笑着说:“好在与妖鬼无关,是人为所致。”
宋溪舟又是一叹:“这祭塔是本宫主持修建的,你们放心查,尽管查,背后无论是谁,都别刻意瞒下,出了岔子,有本宫顶着。”
二人会意,对视一眼,齐齐谢了恩。
回府已是后夜,夜幕深沉,明月高悬。
陆温僵直站在房前,竟生了一丝慌措。
谢府是个三进大宅,往日客却少,除却谢行湛所宿东院,其余房间灯火灰暗,尘土飞扬。
加之她进谢府第一日,竟就与他交颈而眠,宅中老仆看在眼中,心中甚慰,便私以为她是谢行湛带回府中的姬妾。
竟真未替她再收拾出一张床榻来。
她现在只想倒头就睡,可,去何处睡?
是谢行湛的卧房?还是随意找个空房,勤勤清扫一番,凑合一宿便可?
不多时,明叔又来迎她,言之公子知晓了陆姑**心事,不愿与他同卧,公子便将自己的寝卧让了出来。
说是书房还有一间软榻,他应付一夜便是。
陆温也不推辞,随明叔快步进了寝卧。
入门时,房内灯火明亮,陈设简洁雅致,一桌一椅一榻一书案。
书案上摆了一只莹玉净瓶,里头供了一束剔透如玉,馥香清雅,闻之欲醉的绿梅。
见她目不转睛凝视着这瓶中绿梅,明叔心中欣喜,忍不住露了几分喜色:“这是大人特地为姑娘摘的。”
陆温笑道:“谢大人安寝了吗?”
明叔一边在内室浴桶中倒着热水,一边答:“ 还未呢!”
她的指尖抚上那束绿梅,温声道“替我谢过大人。”
明叔正要退出房门。
陆温想了想,又道:“我去当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