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叫百姓看了,只以为是哪家的儒生。
全然难辨是南凉如今那位声威赫赫,严正端肃得像一尊佛的左都御史。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撞到了一堵墙,坚硬宽阔,她抬眸,是谢行湛忽然停了脚步,她撞到的是他的背。
他转过头,睥睨着她,嘴里噙着一丝凉凉的笑:
“怎么,我招你作鼹人,保你不必玉颈横陈,受辱于人,你却如此阳奉阴违?看不见传信的雪鸮?”
冷风簌簌,吹拂着他的额发,眸底凛冽得像冬日里的寒冰。
陆温知道这是找她算账来了。
陆温立即垂下眼睑,半侧了侧头,露出清丽绝俗的半张侧脸,语气带出几分委屈:
“说是进了夜宴司,可我连夜宴司的官邸在哪,都有些什么人,阁中姐妹又有谁是鼹人,半点未知……”
她知道自己的侧脸的角度最好看,又清婉又柔和,将自己那攻击性十足,辨识度十足的明艳冲淡了几分。
这样的表情,她练习过无数次,也深知此时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最易牵动男儿心肠,惹人情动。
“又怎么知道那只鸟是用来给我传信的!”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羽睫轻颤,眸光碎碎。
他垂眸,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平平淡淡的,却露出几分关怀:“郑元松可有为难你?”
陆温一怔,脱口而出:“长赢也是夜宴司的鼹人?”。
他淡声道:“算半个。”
陆温不知这“算半个”,究竟是算,还是不算,但她觉得,夜宴司不好,实在不好。
夜宴司与东厂、锦衣卫全然不同,因为提及锦衣卫时,百姓皆知锦衣卫是陛下亲卫,出行仪仗,乃至贴身护卫,有统一的官袍服饰,好叫人一眼辩出那是皇帝亲卫。
东厂则更为势大,设有千户百户,职责遍布五寺六部,权柄滔滔,无孔不入。
而夜宴司在朝中,名头却甚小,明处只是一介典藏书籍,搜罗天下逸闻的藏书阁。
夜宴司一共分为了三卫六寮,三卫乃百花卫、虎鹤卫、春风卫、六寮则是监察寮、观星寮、外通寮、舆闻寮、千育寮、诡影寮。
其中三卫之百花卫,便是专职以美色惑人,搜集情报,笼络权臣悍将之所,其中大半都是娇俏艳丽的花间妓,抑或是舞姬歌女,伶人戏子。
梳拢那夜,他便是将她编进了百花卫,可惜她入百花卫,却从未见过夜宴司的官邸同僚,好似一介闲人。
三卫之虎鹤卫,乃是武职,本营驻守西屏郡外,专司羁押、刑讯之责,多是军中佼佼为其效命,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三卫之春风卫,其臣属多半身手神鬼莫测,又擅于隐藏踪迹,因此专司暗杀行刺一职。
而监察寮,擅伪饰,擅打探消息,行百官监视之责。
观星寮,掌其天下日星象纬,实则是为夜宴司收拢天下能人异士,其中擅占卜者一二,擅驭兽者一二,擅蛊者一二,擅幻术者一二。
外通寮,便是专职针对北弥所开展的异域暗探之所,监视北弥百官行为种种。
舆闻寮,掌管皇室邸报,报刊、书籍发行,借以监控南凉舆情,掌控百姓悠悠之口。
千育寮,便是收拢天下弃儿,由专人教养藏匿、伪装之术,待日后训练大成,放入世间。
而诡影寮,便简单得多,除去研制配发毒药,还有设计打造兵器、教授医技毒物药理等等,几乎不见血,是整个夜宴司最为安宁之所。
于是陆温问他:“夜宴司无所不知吗?”
他答:“不是。”
陆温又问:“夜宴司无所不能吗?”
他答:“并非。”
她问:“天爻谷背后主谋是谁?”
谢行湛:“……”
见他不答,又问:“胡广平人在何处?”
他垂下睫,默然无语。
陆温淡定一笑,笑的很欠揍:“怎么,你夜宴司称乃谍报之最,竟对天下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