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将张启山身上的金针拔出后,整个人跟虚脱般,额间满布汗珠,他收针直起身时,眼前一黑,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江落在身后扶住他,声音带着脆弱茫然:“八哥……”
齐铁嘴缓了两秒,眼前视线才恢复,抬手覆在扶在他胳膊上的手背上,宽慰道:“小落儿别担心,八哥没事……八哥已经给佛爷施完针了……”
施金针极为耗费心神,更何况这已经持续半月。
齐铁嘴转过身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少年,眼底闪过不忍,他比谁都清楚佛爷如今的情况。
张家人的充沛气血不知为何在佛爷身上逐渐消失,就连身上被金针刺入之处也不再快速愈合,反而留下针扎过的乌青淤痕。
如今金针固亓得效果越发差了……
如若再找不到法子,佛爷他恐怕命不久矣。
可齐铁嘴也知晓,若是佛爷当真亡故,小落儿恐怕也……
他只能勉强打起精神,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小落儿别怕,佛爷他不会有事,副官他托九爷寻来一根千年灵芝,一会八哥亲自熬药,加进药内,喂给佛爷,想必佛爷很快就会醒来了。”
江落看着他,他心里清楚,八哥在说谎,只是为了骗他安心罢了,他脸上露出苍白笑容,点了点头:“八哥,你也注意休息,我先给佛爷擦擦身上……”
齐铁嘴见少年脸上的笑容,心蓦地一揪,眼眶酸得不行,他逃避般快速垂下头,避开少年的目光,赶紧将金针收入木盒,忍着酸涩鼻腔,稳住声调说道:“小落儿,八哥先出去了,你有事让下人叫八哥就行,八哥一直在城主府。”
江落背对着他,轻声:“嗯。”
……
齐铁嘴关上门的那一刻,眼眶通红,他此刻暗恨自己学艺不精,什么也算不出来。
他不敢想象若是佛爷真的死去,小落儿该怎么办,张日山会怎样,长硰城会怎样……
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齐家还存在的高人身上。
齐家所有伙计已经跟着黄金万万两,去往西北地区,拿着青铜古镜寻找齐家高人足迹。
只有齐家人联合在一起,才能破开那些煞气,窥探生机。
“八爷,佛爷情况怎么样?”
齐铁嘴转身看向来人,只见张日山眼下已经泛起乌青,这半月以来,一直封锁着佛爷病重的消息,长硰城以及西南地区的的重要事务全部压在了张日山一人肩上……
……
江落用温水打湿的棉布擦着佛爷的脸庞,眼泪却又不自觉地落下。
他看着佛爷高大有力的身躯在昏睡时日中变得虚弱瘦削,冷峻面庞上更是呈现衰败气息,两颊凹陷,薄唇苍白,心脏就好似被破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外面呼啸的寒风卷席着冰刃在这个大洞里来回穿梭,将血肉割得稀烂……
近来他越发爱哭了,可那个为他擦泪,抱着他,哄着他,管他叫“乖乖”的男人却一直睡着,再也没有给他半分回应……
江落给佛爷擦净身躯后,他就攥紧佛爷宽大的手掌,躺在佛爷身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佛爷沉睡的模样……
安安静静地。
这些时**都是这么过来的,就像往日里他与佛爷相拥而眠,只不过这次佛爷睡得沉了些,他醒来的早了些,他只需要乖乖地等着佛爷醒来就好……
等佛爷睡够了,就会醒来抱着他,轻声唤他“乖乖”了。
江落有时候也挺恨自己的,为何不是他昏睡不醒,为何他只能无用地流着眼泪,这无用的眼泪还如此多,好像怎么也流不尽。
佛爷,您快些醒来吧,您的乖乖真的好想您,好想好想您……
……
江落感到倦意,他凑到佛爷苍白的薄唇处,像小狗一样蹭了蹭,又亲了亲,随后就缩在佛爷的身侧,紧紧抱着佛爷的手臂,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他又做了那个可怕的梦。
这次的梦开头是大墓石碑上的画面,他看清祂的容貌,那神圣肃穆的神啊,与佛爷长得好像,像得他根本分辨不清……
祂将他抱在怀中,最开始他唤祂为“父”。
一切都美好无比,白色花海簇拥着他们,祂垂下头轻吻他的额……
可下一瞬,天地间被血气弥漫,白色花海枯萎,天穹雷霆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