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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平凡的一天

韩林儿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家的卧室里,房间里香味四溢,丈夫正在厨房煮粥,怀梦从床边探出脑袋,钻进了韩林儿的怀里。

“妈妈睡了多久了?” 韩林儿问。

“从白天睡到了晚上。” 怀梦回答。

韩林儿没有问爷爷怎么样了,也没有问她们是怎么从养老院回来的。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家里的衣柜,一件一件地翻看怀梦的衣服,和预想的一样,衣服样式虽然不同,但每一件都是粉色和蓝色条纹。

韩林儿站在衣柜前看着怀梦,眼神里全是不愿意相信的悲伤,怀梦歪着脑袋看了看韩林儿,抱起自己的兔子玩偶走出了卧室。

饭桌上,韩林儿吃着粥,观察着丈夫一勺一勺地喂孩子吃饭,怀梦说粥烫,丈夫就使劲儿的吹几口,再喂给孩子,韩林儿一直一言不发,心里想的是,对面坐着自己的家人,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有躯体,有情感,会受伤,知冷暖,如果自己离开了,他们会怎样呢?

“你希望他们怎样?” 一个声音对韩林儿说。

韩林儿警觉地看看丈夫,又看看周围,房间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没有别人。

韩林儿在心里紧张地问:“你是谁?”

“我是你。” 女人的声音回答。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韩林儿在心里问。

“我是你呀。” 声音回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林儿痛苦地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丈夫问。

韩林儿收起痛苦的表情,冷静地对丈夫说:“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你吗?因为你的名字,赵天任,你跟我爱的人拥有相同的名字,所以我嫁给了你,可你不是他,我不爱你。”

韩林儿的丈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说:“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疗养院的条件比家里好很多,孩子我找保姆帮忙带着,你就安心地去住一段时间吧。”

韩林儿丈夫的名字的确是叫赵天任,他一直都知道韩林儿得了产后忧郁,在他眼里,韩林儿已经这样疯言疯语了很久了,所以即使在夜里突然意识到韩林儿正站在自己面前盯着他看,他也都是假装睡着不做反应,因为他认为妻子这些怪异的举动跟产后抑郁是有关系的。

也许从韩林儿跟他说起那些“消失了的”过去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未来会有这么一天,韩林儿要住进疗养院去。

韩林儿去的疗养院是一家精神病院。住进疗养院的前几天,韩林儿最想念的是女儿怀梦,漫长的白天和夜晚,她总忍不住想象着把女儿抱在怀里。

住进疗养院的第二个星期,韩林儿的丈夫前来探望,给韩林儿看了很多怀梦的照片和视频,还带来了一张怀梦手绘的全家福,画纸上涂满了红红绿绿的颜色,画上有一个短头发的大人,一个长头发的小人和一个长头发的大人。

“下一次,我把孩子带过来。” 丈夫对韩林儿说。

韩林儿说:“不用了,见了我一次,怀梦会吵着要见我第二次,以后每天缠着你找妈妈,你会很疲惫的,就让她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吧,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把我忘了,这样对孩子更好。”

韩林儿提出了离婚,丈夫点头答应了。

又过了两周,韩林儿的丈夫拿着离婚协议书来到了疗养院,韩林儿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两人像老朋友似的聊起了过去,他们第一次在咖啡馆相识,他们的第一个约会,还有他们记忆里不同的婚礼。韩林儿开始讲述她梦境中的婚礼,婚礼上有她的老朋友们,有那棵石榴树,还有白色的狐狸和红嘴相思鸟。

韩林儿的丈夫只是安静地听着,一次都没有打断她,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几天以后,当韩林儿在自己房间里默默观察落在墙上的窗棂影子时,想起了赵天任告诉她的离开这里的办法:万缘放下,一尘不起,念头不动的刹那,画符则出。

窗棂的影子随着太阳的移动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缓缓地发生着变化,韩林儿一直静静地守在影子面前,直到某一个刻,影子变成了一扇门的样子,韩林儿来到墙边,轻轻抬起脚,踏进了这扇门里。

韩林儿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韩林儿放在房间里的一切生活用品。

韩林儿的房间空置了一段时间以后,住进了一位有精神分裂症状的男病人,男人住进来的时候问医生:“可以帮我把墙上的洞堵上吗?”

医生看了眼窗棂投在墙上的影子,假装配合地告诉他:“没问题的,马上找人来弄。” 于是找来几张画报贴在了影子上面。

这个世界终究没有消失掉,它以自己的方式继续存在了下去。

昏迷了三年的韩林儿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罗北茵,她在这个世界不叫这个名字,她叫罗茜,是吴星辰请来照顾韩林儿的护工。罗茜平日里除了为韩林儿做身体清洁工作,还会为韩林儿读书,读各种各样的书给韩林儿听,读到情深处,罗茜会对韩林儿说:“等我攒够了钱,不用再出来工作了,就每天待在家里写故事,说不定将来就成作家了呢!你觉得我成为作家的概率高吗?” 罗茜看看韩林儿,见韩林儿没有反应,自己回答道,“反正我觉得可能性还是挺高的,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就比如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将来会在医院做护工的,不是看不起护工哈,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赚的不少,还能真正的帮助到患者,帮助到患者的家人,这是一份很有意义的工作。”

有一天,罗茜给韩林儿读《百年孤独》时对韩林儿说:“我第一次读完这本书的时候,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走过一片田野,田野里开满了金黄色的绣球花,我想把这些绣球花送给你,所以今天给你读《百年孤独》这本书。”

三年来,罗茜为韩林儿读了一百本书,平均每十天读完一本。

韩林儿从梦中的世界醒来的时候,罗茜正在给韩林儿读《樱桃园》:“加耶夫说,人反正是要死的,特罗菲莫夫说,谁知道呢?而且什么叫作死呢?也许人有一百种感觉,人死的时候,只有我们知道的那五种感觉消灭了,而其余的九十五种还活着……”

“很有趣的观点。” 韩林儿用虚弱的声音说。

罗茜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吓到了,她抬起头,视线跟韩林儿的视线撞到一起,惊喜地说:“早知道读剧本您能醒过来,我该早一点给您读剧本的。”

罗茜继续照顾韩林儿直到她能下床走路,离开时,韩林儿对罗茜说:“去写你的故事吧,你会成为畅销书作家的,我在梦里梦到了。”

韩林儿睁开眼后见到的第二个人是张亮,这个世界里的张亮跟韩林儿还是有些生疏的,但是韩林儿却毫不顾忌地给了张亮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是张亮。” 张亮说,韩林儿的热情让他怀疑韩林儿是不是认错了人。

“我知道,你师父呢?” 韩林儿问。

张亮支支吾吾,最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我师父让我代他来看你,他有些事情忙,来不了。”

“他什么时候忙完,我去见他。” 韩林儿说。

“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很忙,等你调养好了,他也忙完了,那时候见比较好。” 张亮说。

张亮不会撒谎,撒谎的时候会不停的用右手挠自己的左手,韩林儿看在眼里,没有揭穿他。

吴星辰和吴芯几乎是同一时间挤进韩林儿的房间的,两人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这个世界里的吴星辰还是吴氏集团的董事长,吴芯仍是一名影视剧演员。

吴星辰问韩林儿:“现在感觉怎么样?”

韩林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年轻的感觉真好。”

吴星辰是六个月以后查出白血病的,吴芯的骨髓配对成功,救回了吴星辰,因为这件事情,吴妈妈接受了吴芯,吴芯的名字终于写进了吴家的户口里。

吴星辰在病情康复后的一年里,向韩林儿表白了三次,都被拒绝了,韩林儿坦白地告诉吴星辰:“躺在床上的三年,我是在梦里度过的,梦里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们也相爱过,然后分开了,那个世界里,你遇到了跟你相守一生的那个人,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我也遇到了我一生的挚爱。”

吴星辰并没有因此远离韩林儿,而是像个好朋友一样陪伴在韩林儿身边,知道韩林儿爱的人是赵天任以后,吴星辰调侃道:“难怪第一次见面时就有种见到敌人的感觉。”

吴芯后来成立了影视工作室,韩林儿成为吴芯公司的签约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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