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并没有要罚她的意思,“朕并不想娶你。”
贺婉意识到什么,咬咬唇,“臣女……也不愿入宫。”
“你我成婚,本就是无奈之举,”楚景道:“但后宫不可无后,若你愿意,便先嫁进来,随朕应付朝臣,待你在宫中待满七年,朕自会放你离开。”
没有一丝婉转,楚景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贺婉自然是高兴这样的安排,她的心跳渐渐平复,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际遇,话也不由得多了起来,“那陛下是要将后位留给心爱的女子吗?”
不合时宜的,楚景眼前又浮现出姜圆圆的脸庞。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属于姜圆圆的那一份特殊已经消失,他可以很长时间内都不想起来,但是一旦她的样子浮现,便难以平息。
他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安心待嫁便好。”
贺婉不敢再说什么,高高兴兴退下了。
晚上,盛太后问起楚景对贺婉感觉如何,楚景敷衍了过去,便回养心殿了。
他这段时间都累得很,前朝的事情乱且多,后宫也不安宁。
好不容易歇下了,楚景却又做了梦,梦里,他梦见了那个无情、贪生怕死的女人。
梦醒时,他的眼底全是冷意。
他不是以前的楚景,对姜圆圆没有爱意,但却有比爱意复杂得多的情感。
失忆的那段时光,对他来讲,就是一场梦,短暂而又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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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下雪要早很多,在十一月时,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姜圆圆的肚子七个月了,行动不再方便,就连弯腰都累得慌。
沈娘子让她就在屋里歇着,但她闲不住,总是要去铺子里转一圈再回来。
这日下午,吉祥炖了老鸭汤,姜圆圆喝了一碗后,浑身上下都暖乎乎的,还生了一些汗。
她有些想去买糖葫芦,便趁着吉祥收拾的时候溜了出去。
到底是身子重了,从前感觉两步远的距离现在走起来累得慌,好像走了很久都没走到。
好不容易到了卖糖葫芦的地方,姜圆圆花了三文钱买了一个最大的,也给吉祥买了一根,边吃边往回走,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不远处跑闹,十分活泼,姜圆圆也跟着笑弯了眸子。
她摸了摸肚子,肚里的孩子便也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
她前几日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个小娃娃对自己喊娘,小娃娃的脸看不清,样子也很稚嫩,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但是都不打紧,姜圆圆爱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一直猫崽子她也爱。
雪片飞舞,落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尹氏正在屋门口换炉子里的煤,见她笑眼弯弯,打趣道:“圆圆,我说你怀孩子以后气色这么好,一定怀的个姑娘,心疼娘呢。”
这些打趣姜圆圆听了太多,但这些都是好话,她心里也感激这些平时总关照自己的邻居,笑吟吟答话,“那托您的福了,让我生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出来。”
她要进门去,尹氏又喊住她,给她端了一碗豆腐圆子,“今早上刚做的,做多了,你们娘俩帮着吃点。”
姜圆圆谢过她,一推开门,就见着吉祥正慌慌张张要出门找人。
“小姐,您怎么又乱跑!您这身子这么重,要是摔哪儿磕哪儿了那怎么办!”
姜圆圆将给她买的糖葫芦递给她,另一只手把豆腐圆子也递给她,“哪有这么不禁碰,没事的。”
吉祥先去厨房放了东西,然后把她扶回屋里,“您下次想吃什么,就叫我去给您买,或者我陪着您去,可不能再这样了,现在肚子都六个月了,年后没多久就要生了,唉,我这越想越是担心,恨不能长八只眼睛八只手来伺候小姐您才好。”
姜圆圆被她逗笑,“那我可不敢让你伺候。”
闹归闹,躺好后,姜圆圆先按了按自己有些肿的脚,然后开始做孩子的小被子。
自从有了那笔盛越留的钱后,她给孩子的小衣都换成了绸的料子,其余的都是细棉。
到底是财不可太外露,姜圆圆还是懂的,她自己的小衣现在也穿的是绸的料子。
小被子上她还是绣的兔子,本打算绣三只,想了想,只绣了两只,大一点的是她,小一点的是孩子。
没过多久,天就暗了,吉祥来伺候姜圆圆洗完脚后,又给她烧了一碗白天尹氏拿来的豆腐丸子。
因为记着自己的肚子比别人要大很多的事情,姜圆圆只吃了半碗,漱口后就歇下了。
在年后,各家各户热闹之余,礼部也特别忙。
新帝和贺家嫡女的婚期就定在二月尾,如今要操持的各项事宜还有很多,基本上在七日假结束后,便都开始忙碌起来。
楚景自然也是不得闲,官员好歹还有几日的假期,他却是一日也不曾歇下来,今日处理某地雪灾拨款之事,明日听六部喊穷,后日还要参加这个宴那个宴。
但这些他做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要轻松些,好歹不用去送死。
初十这日,难得早早结束了一天的政务,楚景突然想去御花园逛逛,只让海内侍随行。
开春后,雪小了许多,但梅花还是开得动人。
不远处,有一红裙女子,正娉娉婷婷往这边走来,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这儿的人是谁。
楚景目不斜视,在那女子行礼时径直走了过去。
海内侍看了一眼这个不知好歹扰了主子雅兴的人,招一旁的侍卫将人拖了下去。
陛下后宫无人,故总会有这种戏码发生,总有人觉得自己能让陛下感觉不一样,但之前这样做的人,无一例外已经受罚后被丢出宫去了。
红裙女子却挣扎道:“表哥,是我!我是玉芙啊!”
闻言,楚景的步子顿了一下,往她的方向看去,盛玉芙委屈道:“表哥你怎么都不记得我了!”
楚景的确是不记得,他所谓的那些表妹太多了些,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子也总妄想唤他一句表哥。
盛玉芙见他看自己,得意地转了一个圈,“表哥,你看我这裙子美不美?”
楚景不语,海内侍却懂了他的意思,肃容道:“盛姑娘,您怎可唤陛下表哥呢?在宫里,咱们还是要守规矩的。”
盛玉芙不高兴,“我们表哥表妹的,守什么规矩?”
盛玉芙不过十四岁,还是一个孩子,楚景不打算与她多计较什么,全当做是看舅舅还有盛越的面子上,让人将她请出了宫。
盛玉芙能来,自然是经过盛太后的首肯,但楚景却不给盛太后面子,意思就已经很明了,让盛太后别再做这种事。
盛玉芙被送回侯府后,气得哭了一晚上,盛越来看了妹妹一样,懒得劝她,小孩子受点打击就知道是非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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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里,暖风和暄,草长莺飞。
姜圆圆这日兴起,要去踏春,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镇子里的一个园子里,听说还有人在唱戏。
她大着肚子,自然是要有人陪着,于是郑小娘子就担起了这个重任,一手提着篮子,里边装着姜圆圆最近爱吃的什么酸枣糕、什么马蹄酥、什么桃子蜜饯,装得满满当当。
吉祥本来也要跟上,但沈娘子今日告假了,她要去看着铺子,于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今日踏青的人格外多,郑小娘子嘴里还在嘟囔,“你看看你,都要生了还总想出来跑,小心孩子生半路了,那你哭都没地哭去。”
怀孕这九个月以来,姜圆圆不仅没出现像其它怀孕的妇人那样出血或是没有胃口、食欲不振等状况,还吃得好喝得好,这就说明肚子里的孩子乖巧,不忍心让娘亲难受。
闻言,姜圆圆笑,“他最乖了,才不会突然出来,再说了,我现在不出来走走,等到孩子出世了,就要在屋里坐一个月的月子,想走都不能走了。”
郑小娘子撇撇嘴,被她的道理说服,也不再劝什么,一心一意关注着她,防止她摔到或者是和别人撞到。
院子内有一条河,河边有十八座亭子,两人走到第五座时,姜圆圆便要歇着了,她一只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手被郑小娘子扶着,呼吸有些急促。
郑小娘子忙拿水给她喝,“快喝口水缓缓,饿不饿?”
姜圆圆喝了两口水,又吃了一块儿马蹄糕,这才缓过劲儿来,兴致勃勃道:“不累,我们再往前面走去听戏。”
前边看戏的人都在往回走了,估计是已经唱到了尾声,姜圆圆却还是想听戏,就算是只看见一个戏台子也好,不然岂不是白来一遭了。
见她坚持,郑小娘子踮脚往前看了一眼,“走吧,我扶着你。”
往回走道人多,往里走的人也多,有些人见到姜圆圆大着肚子都自觉避开。
有几个三五岁的小孩在玩闹,一个年纪小些的,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女娃娃认错了人,抱着姜圆圆的腿喊娘。
她后面走过来也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将她给牵走了。
郑小娘子继续扶着姜圆圆往前走,在走到第七个亭子的时候,姜圆圆忽然用力捉住她的手臂,“等等、我、我肚子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