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为什么那么小呢,我如果跟你一个年纪就好了。”
谢文文握着书卷的手一紧,心中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淋过,不是滋味。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果他前一刻还能逞强装作若无其事的面对坦诚的谢敬丰,可直到此时,听懂他的含义后直叫他胸腔里像是灌了一口沙子,沉甸甸的如鲠在喉。
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这世间也没有如果。
谢文文脸色难看的直视他,谢敬丰在他锋利的目光中却先做了那个低下头的人,他不是心虚,而是不想叫他看见自己掉在鞋子上的眼泪。他说那样一句话不是在膈应谢文文,也不是在向他表达什么,他只是突然间就那么想了,要是自己跟他一样大,那么,背井离乡的人一定不会是他,如果变成了自己,是不是次兄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是不是,他跟父兄之间就不会有这些化不开的仇怨了。那样,一定才是皆大欢喜。
可,可时光不会重来,他也不会跟谢文文一般年纪,更重要的是,现在发生的一切谁也不能改变。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阻止了藏在喉头的哽咽,其实,他已经不需要谢文文给他答案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只是心里的不安作祟罢了,冲动又在较劲。原本以为,自己还能更固执些,可到了此刻,他却倏然豁然开朗。
他不想再成为谢文文的困扰了,他要自己走,他就听他的话走的远远地,不再成为他的牵绊。
“我要走了,如你所愿,你能开心吗?”
分明是为他着想,可在谢敬丰的口里说出来,却是他为了图自己的快意逼他走似的,肚子里窜起火的谢文文说:“我要你走,是为了我自己吗?你脑子怎么想的?你难不成要跟着我四海为家?”
谢敬丰不答却是反问:“我现在走了,以后还能再见吗?”
“再说吧,谁知道以后我去哪里,如果太远了我就不过来了。”
他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落入谢敬丰的眼中,是在不耐烦。他抓着衣角,心沉的更厉害。
“我也不能去找你吗?”
“别找我,找到了我也不会见你,更不会跟你走,所以,别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谢敬丰愣愣的看着他,谢文文就像是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动容,逼得谢敬丰彻底的绝望。
他看了谢文文很久,好似要把他里里外外的都看个明白,把他从头到脚的模样刻在脑子里,也像是在做无声的告别。谢文文不再看他,只给他留了一个冷淡的半张脸,这几日在精心静养下,脸颊上也长了点肉,不似之前那般形销骨立,可看着还是单薄。谢敬丰默默的注视了良久,汹涌澎湃的不舍具都压在了心底,千言万语也终究化为了临别时充满羁绊的一眼,最终无声的退了出去。直到脚步声从耳边彻底消失,自持冷静的谢文文才从一直未曾翻过页的书上抬起头来,他怔怔地看着已经没有了谢敬丰的地方,直到书页被滴落的水迹打湿。
白行云追上去的时候,谢敬丰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踩着水坑下山,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底下藏着蓄满了的雨水,一踩就能淹过脚背。
他心底难过,走的失魂落魄的哪里还顾得上脚底下。
谢文文最后留给他的态度叫他太失望,他原本以为自己也能好好的跟他告个别,听他说几句宽慰的话,可等了好久,谢文文都没有搭理他,他才彻底的失望。
他突然就怀念之前还没有相认的时候,至少,谢文文对他的态度还不似今日这般冷淡,分明都相认了,却变得要疏离的多,他知道,是因为家里的关系让谢文文对他也没有几分好脸色,但他还是委屈,他总是觉得,次兄还能跟小时候的一样,可如今什么都变了。
他变得不关心自己了,不心疼自己了,如今还赶自己走,自己都走了,却还得不来他的关心,连句好话都没有。
他赌气似的往外走,本该留到天气好转,路也不滑的时候,可他觉得谢文文都不想自己跟着了,他还留着干什么,倒不如如了他的愿走的尽早。
林子里雾气重,约莫还会下雨,脚下一滑就不得不抓住身旁的竹子稳住身形,却被淋满一身的水,淋的他狼狈又可怜。
谢敬丰越走越委屈,在被看不见的竹桩绊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埋下头去嚎啕大哭。
他不想跟谢文文就这么分开,他想回去留在他身边,他想跟他说自己这些年是最想他的人,他想说自己也心疼他,可是谢文文不听,他赶自己走,明明都下雨了还逼着自己走,他一个人下山他也不怕自己出事,他已经不关心自己了。
谢敬丰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哭的越厉害,寂静无声的林子里响着他压抑的哭声,被追来的白行云听到。
谢敬丰的性子在白行云看来,其实跟谢文文有几分想像,都倔的厉害。
约莫也是在谢文文那没天讨到好这会儿自己一声不吭的跑了,却在林子里委屈的大哭,原本还因为谢文文不待见他,可如今见着白行云却有些于心不忍,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当年的事情他又能知道多少,就算是知道他又能如何,已成定局的事情,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而谢文文对他冷淡并非就是不爱他,谢文文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关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真的把怨气撒在无辜的他身上,他只是无法面对自己,他选择了逃避,从而也无法让谢敬丰触碰他的内心。
他画地为牢,关住的人仅仅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他不难猜,大抵在无人的时候他哭的比谢敬丰还难过,只是他那人又死要面子活受罪,饶是哭过都不会承认,而是找无数个借口掩饰他心底的悲楚。
白行云看着那蜷缩着哭的不能自已的身影,叹了口气走近。
“起来,别坐地上,都是水。”
听到白行云的声音,谢敬丰也没能及时的收住情绪,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