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那些年,我开始意识到,这世间其实并不值得我期待,我蹉跎度日,我浑浑噩噩,我只是想终有一日我能安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我,谁也找不着我,就好了。”
他攥着谢文文细的不堪折的手腕,微微战栗,胸膛的某个地方,终于被撕了个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文文,为什么要说安睡呢?”白行云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原来对这世间早就已经没有期待了。经历了那么多失望的他,如何还能保持一颗乐观的心态面对这个人世呢?那时候的他,该是有多绝望啊。
那他之前出现在钱都,就是因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能让他安宁沉睡吗?
他是想在那里,一个人静悄悄的死去吗?
白行云得以肯定的是,他是怀着必死之心来的钱都。
可他当时见到的他分明那般的活泼好动,他像太阳一般热烈而又耀眼,言笑晏晏,可却不知,挂着那层热烈的外表下的他早已经如一潭死水,虽生犹死。
白行云话音里已经带上了的颤音,分明是已经知道了的答案,却还是固执的想要问一问,他实在是不敢想,谢文文居然在他们认识之前就已经存了赴死之心,如果他们那时候没有遇到,如果他们那时候没有认识,那么,这个人世,是不是早已经就不存在谢文文这个人了。
他突然间生出一股后怕来,他所幸的是他们那时候遇见了,虽然一起磕磕绊绊的走过了许久,却到底是留在了他们身边。可又恐惧,因为如今的谢文文,眼里依旧死气沉沉,脱离了表象的他,就似一棵即将枯败的树,全然见不到生机,这些日子的喜怒哀乐没有让他重现生机,反而加速了他的凋零。
他如今敞开心扉的同他说这些,他无法不去深想他的意图。
看似豁然,实则却是一种明志。
“因为那是我最终的归处啊,我想当一只能飞的燕子,有时候又想当棵一动不动的树。”他说的幼稚,可白行云却明白那曾是他最大的希冀,是他在灰暗的迷途里唯一的念想,唯一挣脱的希望。
“我曾经还能骗一骗自己,外面那些人就是嫉妒我们谢氏才人辈出,就爱说些不中听的话,我要是信了才是正中他们下怀,可是、在我亲眼看到他的时候,他腿脚完好,英姿勃发,完全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迹,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还是没办法和自己和解。”
身康体健的谢敬捷,手脚完好,一身绝学,才是真正刺痛了他的眼。
兄长腿疾,他亲眼所见,父母都为之哭红了眼,鬓生白发,可,到头来却是为他一人编织的陷阱,怎么能不心痛呢,人心都是肉长的,可他还是无法认清他们对自己的爱能有几分,他是不比北境重要,可,为何落到他这,所有的情分都被哄的一分不剩了。
他对他们太失望了,他遭遇的不公没有人偿还得了。
他恨过、怨过,受过的苦却还是得他自己吃,他无法忘记在游京那些年熬过的风霜雨雪,在替宋元昇服毒的时候他把命都赌上去了,濒死之际的他怕死又不敢说,他那时候太想回家了,可再次醒来却还是让他彻底绝望。他都把命赌上去了,到头来却发现,他的命也不值一提。被蟾毒折磨了几年,被对谢氏的怨恨困住了太久,这早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结,任何人都打不开,可真正让他遗憾的是,时至今日,他都没有等来谢氏的一句实话,亦或者说,歉疚。
究竟是怎样的难处还是绝情能够让他们对他如此冷漠无情呢?这并非是他理所应当该受的劫难,他享受了谢氏带来的荣华富贵,却也用这些年的苦难一一还回去了,他也用自己的下半生做了抵债,可为何,连一句真相都换不来。
他理解他们的难处,所以他已经不恨了,他明白他们的无奈,所以他已经不怨了,他想过,但凡他们没有选择避而不见,但凡他们说句实话,许是,他也不会如此寒心吧。
时过境迁,他已经不会总是在往事云烟里沉沉浮浮,徒增可悲,唯有的便是与那些相关之人一拍两散,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