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在屋顶。
杏花楼虽然灯火通明亮若白昼,可杏花楼的屋顶和其他地方的屋顶一样,在夜色之中一样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今天的天色实在不太好,无星无月。
那两个立在屋顶上的人仿佛隐形了一样,彻底融入了黑暗。
只不过,他们尽管身躯已隐藏黑暗中,他们的呼吸、心跳。脉搏却没有法子隐藏。
最先落在屋顶上的那个人正在大口大口的吸气,也在大口大口的吐气,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实在很累了。
他这一生之中还从未这么长时间奔跑逃命过。
他是个江湖人,但只是江湖人之中最令人瞧不起的一种——盗贼。
他是盗,也是贼。
不是大盗,而是小盗,也是偷鸡摸狗的小贼。
他会被人追,也只不过是偷了一个制作极为精美的小木盒子而已。
追杀他的人,武功明显比他要高上不少,尽管长时间施展轻功飞奔狂追,可这人还是能控制自己的呼吸、心跳、脉搏,仍旧平稳而缓慢。
他不想跑了,大口大口的呼气吸气,同时也拔出身上的柳叶刀。
没有光,因此没有刀光。
刀在夜色下,也仿佛彻底隐形了一样。
可杀气却在夜色之中格外的浓郁。
他提着柳叶刀,望着前往黑暗,盯着黑暗中那个追自己的人,“兄弟,如果你想要这个盒子,我给你就是,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我们山水有相逢,他日相见成为朋友可好。”
他的杀气虽然重,可战斗的决心却不浓烈。
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不知道,因为从未打开过,可不管盒子里是什么,他也绝不愿为此丢了性命。
他曾商量过将盒子双手奉上,追击者当然同意了,只不过附加了一个小小条件——让他送上自己的脑袋。
正因如此,他已不得不逃命。
可现在他已逃不动了。
他只想争取最后一丝和解的机会,若实在争取不到,那么他也只能生死搏杀了。
希望很快破灭。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追杀他的人就已通过听声辨位,捕捉到了他具体的方位距离,剑已出鞘。
只听见呛的一声。
一口剑已直戳他的胸膛。
他只听见如吹竹般尖锐的破风声,声音传来的刹那,剑已戳至。
一阵刺痛胸口传来。
他大叫一声,向后斜斜退去,同一时间手中的柳叶刀飞旋般朝那人抛了过去。
他的武功虽然并不算多么厉害,可战斗经验与反应速度也实在不得不算快了,他每一个动作都非常正确,每一个动作都没有一丁点多余的步骤,以这样的手段,他也不知道多少次死中求活,死里求生。
只可惜这次是例外。
因为他的对手武功实在太高了。
出剑之人虽然看不见破空飞来的柳叶刀,但听声辨位的功夫实在极高,脑袋一偏轻松避开杀招,同一时间身子往前俯冲,手中的利剑以更快的速度刺穿了他的胸膛,带起一串耀眼的血花。
那盗贼眼睛已凸出来,他想不到对手的武功如此可怕,他能感受得到生命力已快速流逝,他也感觉到那人的一只手已抓住了他的衣襟,他从他的胸口拿走那令他豁出性命的精致木盒。
盗贼大吼一声,一掌将那人推开,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木盒向下方狠狠投掷了出去。
砰!
木盒击碎了瓦片,砸进了屋子,正好落在秋满天的床上。
随后秋满天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大盗从屋顶跌了下来,落到了院中。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一刹那间,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那个击杀盗贼的胜利者也随着木盒落到了这处寻欢作乐的房间。
秋满天看了一眼那个雕刻精细,用料考究,但已带着浓烈血腥气以及染上大量鲜血的木盒,但又很快打量身前的不速之客。
秋满天看不清这人的长相,因为这人不但穿着适合黑暗中行动的夜行衣,而且脸上也带着一面黑巾。
他全身上下除开手、眼睛、嘴巴以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要说秋满天这个初入江湖的菜鸟,即便是这人的朋友也未必认得出这人。
这是一个任何人一看了,都看得出极不好招惹的人。
这人的眼睛很凌厉,眼中不但有血丝,而且还时不时有凶光闪过,只要看到这双眼睛,任何人都知道这个人杀过人,而且随时准备杀人,而且已打算杀人了。
这人落入屋子的时候,他的手就已握住了带着浓郁血腥气的剑。
这口刚刚杀人的剑已收入了鞘中。
可这人已打算再一次拔出这口剑。
剑鞘是青色,这口剑也呈现青色,看上去是一种惨碧色,令人只要瞧一眼,就会想到厉鬼冤魂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