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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从军行- 1944年(我15岁)

老兵口述回忆录:〖风雨从军行〗

口述:张学仁

1944年(15岁)

1944年是我们开始向鬼子发起反攻的第一年,也是我参军以来战斗最为频繁的一年。

1944年初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作为引子,让我在2个月后加入了中国**。

1944年2月,我们大队在铜山县的一座耶稣教堂里召开党员大会。

由于当时党员身份是秘密的,我也不知道连队里谁是**员。同时还因为年纪尚小,我对党的认识还比较模糊,当时认为自己既然参了军,而新四军又是**的部队,那自已自然也就成了**员……。

那一天我无意中经过这个教堂门口,看见里面是我们连队的人在开会,我一边还嘟囔着:“怎么没人通知我开会。”一边就走了进去,在后排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我还没听明白台上的人在讲什么,会就开完了。我见大家都站起来,知道是散会了,自已也站起来准备出去。

这时突然有人叫着我的名字:“张学仁,你不是党员,怎么会坐在这里?”

当时我也听得莫名其妙,不由反问:“你们都能坐在这里开会,我为什么就不能坐在这里开会?”

这时指导员走过来拉住我,告诉我说:“这是党员会议,你不是党员,所以不能参加。”

我觉得奇怪,就问指导员:“我们新四军是**的部队,我都参军2年了,怎么还不是**员……?”

记得当时我讲完话之后,连长和指导员都咧开嘴笑了。

后来没过几天,连长、指导员,还有专职**都来找我谈话,最后党支部开会认为我出身贫农,家庭及社会关系清白,本人参军后政治表现良好,工作积极,战斗勇敢,可以发展为入党积极分子。

就这样,我在1944年4月加入了中国**,一排长刘金玉作了我的入党介绍人。

由于参军时我虚报了年龄,所以当年我的干部履历表上是1944年17岁入党,实际上应该是1944年15岁入党。

这个误会一直拖到1948年,我军进行“三查三整”运动,这时我才将自己虚报年龄参军一事向组织作了汇报,组织上这才将我的履历表上的年龄更正了过来。

关于我的入党介绍人一排长刘金玉的下落。

1945年鬼子投降后,**发布命令进军东北,除调动新四军第3师出关之外,新四军所有的连队都要抽2名连排长组成一个干部团,由3师师长**统一带队进军东北。我们一排长刘金玉也被选上并抽调去了东北,从此再无音讯。

1944年3月,我们9连攻打陇海铁路北边的曹八集鬼子据点。我在这次战斗中,还负了一次轻伤,这也是我参军以来第一次负伤。

说来好笑,战斗中我侧卧趴在地上,结果让小鬼子掷弹筒的弹片在屁股上给挖了一块肉下来。好在伤口不深,后来养伤了个把月,伤好后就归队了。

这次战斗规模不大,也就打死3个鬼子,俘虏3个鬼子,再就是抓了60多个伪军。

这次曹八集战斗还闹了一个笑话,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挺逗的。

战斗结束后,我们打扫战场缴获了一个收音机。大伙围着这个方盒子,都觉得这东西有些古怪,可谁也弄不懂这是个什么玩艺儿。

后来大家想起团政治部主任尚安平是个知识分子,于是就请我们团卫生队长张传道找到他。

结果尚主任来了一看就乐了,一边笑一边指着我们说:“真是一帮土包子,这是一台收音机……。”接着他转动了几下收音机的旋钮,收音机就吚哩哇喇就叫唤开了……。

曹八集战斗结束后,我因受伤被送到徐州附近凤凰山根据地的军分区医疗所,在那里住了一个半月养伤。伤情稍好时,我还和分区警卫排的战士们一起参加了开荒生产,自已种菜和粮食。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可能是响应毛**在延安提出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大生产运动号召和影响。

当时分区医疗所的所长叫任凤飞,党支部**叫徐亚平。那时我还不到16岁,他们都30多岁了。

淮海战役之后,我就没有了任凤飞所长的音讯,但一直都还知道徐亚平**的消息。

解放战争后期,他也随二野新9院到了大西南,后来又随二野张国华的18军进军西藏,再后来就一直在西藏军区总医院工作。70年代他调到成都军区总医院当副政委,离休后在成都军区双凤桥干休所休息,2016年去世。

进入1944年之后,抗战形势大好。

这时小日本在太平洋战区被美国佬打得节节败退,只好从中国占领区抽调兵力。这样一来,此消彼长,我们新四军的生存环境也随之得到改善,整个新四军的战斗实力也得到了很大的增长。

在这个时期,我们新四军的各个师也都形成了自己的特点,当时我们把这个特点叫作“各有各的名堂”。

有意思的是还有人把这些“名堂”编成了顺口溜:“1师打的仗多,2师的女同志多,3师的炮多,4师的骑兵多,5师的兵多,6师的机枪多,7师的钱多……”。

为什么这样讲呢?

“1师打的仗多”,这是因为1师是皖南事变后新四军的绝对主力,师长又是**,所以最能打仗。

“2师的女同志多”,是因为2师的防区为淮南,靠近南京、苏州等大城市,所以参军的女同志多。

“3师的炮多”,3师主要由山东八路军8个团组成的南下支队改编的,他们的地盘主要在洪泽湖以东的苏中地区,至于3师为什么炮多,其中的原因我一直也没搞清楚,所以不敢瞎讲。

“4师的骑兵多”,是因为我们4师的活动范围是苏北皖北大平原,地势平坦,适合骑兵作战,所以不但我们师里有骑兵团,下面每个步兵团都有骑兵连或骑兵排。

“5师的兵多”,是因为5师地处大别山和桐柏山,山里人家贫穷,当兵吃粮也是出路,所以5师的兵自然就多了。

“6师的机枪多”,6师驻地是苏南的太湖一带。据说当年苏联援助了国民政府一批军火,其中一部份是苏式转盘轻机枪。

结果不知什么原因,老蒋的**军觉得这些苏式转盘机枪用起来不顺手,后来就到了新四军手上。上级考虑到弹药配套问题,所以全让6师接收了。

“7师的钱多”,据说是因为这个7师的供应部长十分精明,而且还是新四军总兵站的站长出身,特别会作买卖,所以能挣钱。

这些顺口溜都是当年打仗空闲下来的时候,听一些干部和老兵聊天时讲的,至于讲的对不对,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当时他们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哈哈大笑的样子特别开心。在那个战争年月里,确实也没什么娱乐,大家凑在一起就是吹牛聊天瞎开心罢了。

到了1944年5月底,随着抗战环境的日益好转,新四军下属的所有部队都开始了整编。

当时,我们铜山县大队和睢宁县大队、宿迁县大队等3个县大队(营)合编成了新四军第3军分区独立一团。独立一团下设3个营,每个营3个连。

尽管我们由县大队升格成为了独立团,但依然还是地方部队性质,并不是真正的正规军。

那时的新四军实行两套作战体系,一套是正规野战部队,像4师下面的9旅、11旅,那就是新四军的主力部队。另一套是地方部队,像我们独立一团就是军分区下面的地方部队。

这种两套作战体系的情况一直沿袭到今天。

比如现在我军西部战区下辖的集团军就是正规野战部队,而各地的省军区、军分区至县武装部,下辖的预备役部队及民兵,那就是地方部队。

直到1944年7月,上级又将我们苏北的几个独立团合编为一个旅,番号为新四军第4师第12旅,旅长饶子健,外号“饶豁子”,湖南人,也是一个老红军。从那时起,我们就从地方部队变成了正规部队。

再后来到了1946年解放战争,苏北的新四军部队又进行了一次整编,将我们12旅在内的新四军第4师和苏北地方部队合编成了一个纵队,番号为新四军第9纵队,下面有十几个团,那时的纵队相当于军级。

当我们成立为独立一团之后,这时打的仗就比较大了,而且我们也开始由被动反扫荡变为主动出击日伪军了。通常是我们主动出击,攻克一个或几个据点,一次消灭上百个鬼子伪军。

这时我们不但主动攻击鬼子和伪军,同时也开始主动反击顽军,主要是反击那些接受国民党委任,留在敌后不打鬼子而专门搞**摩擦的顽军部队。

1944年7月,我们独立一团刚完成了整编就接到上级命令,要求我们独立一团与新四军4师9旅的27团一起共计5个营,其中我们独立团3个营,9旅27团2个营,前出陇海铁路以北、运河以南的山东地界,支援山东八路军115师的鲁南运河支队。

当时**指定的地域划分是山东的地盘归八路军,而苏北、皖北及江南的地盘归新四军,而我们苏北正好与鲁南接壤。上级给我们的任务是坚决消灭盘踞在鲁南运河一带的顽军韩之龙部,这是一支国民党较强的杂牌部队。

当时的八路军运河支队,听说是他们的政委犯了左倾错误,将本可以团结成为朋友的地方士绅,也当成敌人一块打击了,弄得当地中农以上的老百姓全都站到国民党顽军那边去了。

这样一来的结果使得八路军运河支队处境十分恶劣,八路军根据地的北边是日本鬼子,南边是顽军韩之龙部。鬼子与国民党顽军有勾结,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往中间挤压八路军运河支队,将原本拥有3个县抗日根据地的运河支队,最后被挤压成一个薄薄的长条地形。

当时顽军头子韩之龙甚至公开叫嚣:“你们八路现在的根据地,老子一枪就打穿了……。”

为了扭转这一被动局面,苏北新四军决定出兵支援山东八路军运河支队。

接到命令后,我们当天夜里就全部轻装越过陇海铁路,进入了山东地界。

所谓轻装,即除了枪支弹药之外,战士们就一身单军装,我们甚至连背包都没带。上级下达的战斗口号就是“支援运河支队,消灭顽军韩之龙!”

第一仗我们就打掉了韩之龙的司令部,俘虏了韩之龙。

只可惜让韩之龙的参谋长胡里德带着3个营的顽军跑掉了,而真正掌握兵权的人,正是这个参谋长胡里德。

按照上级命令,韩之龙由4师27团押解回陇海路南的三分区了,我们独立一团留了下来,负责消灭胡里德及剩下的顽军。

胡里德带着3个营的顽军跑掉了,他知道这是陇海铁路南边的老新四军过来了。他也知道他的部队打不过我们,于是就同我们玩起了”敌进我退”的把戏。这下局势就陷入了“你进我就退,你退我就进”的拉锯战。

这样一来,可把我们独立一团给坑苦了。

由于是轻装挺进鲁南,整整一个多月,我们没有换洗衣服,又正逢盛夏6月天,鲁南平原上到处都是高梁棵子,密不透风,行军时热得要命,大家身上的军装是湿了干,干了又湿。尽管我们穿的是布鞋,但行走在烈日下的土路上,脚底都热得发烫。

盛夏之天,太阳如火炉。

我们行军时连肉眼都可以看见,前面的地面上被晒得冒起了一层层青烟。

部队行军走在路上,如同在过火焰山一样。我们全身被汗水湿透,休息时站在树下,用不了一会儿,全身军装就又被热气烘干。

记得在一次在追击胡里德顽军的途中,战士们在穿越高梁地和西瓜地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了。

记得当时大家是什么都不管了,不知是谁怪叫了一声:“热死人了!”,就带头冲上去了,大伙跟着一拥而上。

这时行军纵队也乱了,大家你一脚我一掌将地里的西瓜踹烂,再把踹烂的西瓜捧起来,边跑边啃,跑回队列。

干部们看到了也没办法,就只好跟在后面掏兜付钱。可瓜地里见不到老乡怎么付钱?只好又转过身来点数,将部队吃了几个瓜写在纸条上,再把钱裏在纸条里,压在瓜地边的西瓜或石头下面……。

没办法,当时的天热得真是要热死人啊!

就这样,1944年7月的那个夏天成了我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那怕是后来解放了,我们驻军山城重庆,尽管有人说重庆是中国著名的“四大火炉”之一,可我都觉得远不如当年山东运河边的那个热死人的夏天……。

在那一个月里,部队既打不上仗,成天都在追击敌人,但又没衣服换洗,天气又热,吃不好睡不好。就这样过了20多天之后,八路军运河支队才给我们送来一些猪肉和萝卜,这才让大家吃上了一顿肉。

更让人可气的是眼馋着这顿萝卜炖肉刚煮好,开饭还不到2分钟,手快的才吃了几口,手慢的连一块肉都还没吃到,紧急集合号就又吹响了。

原来派出去的侦察兵在距我们15里地的东庄,发现胡里德的顽军正躲在东庄的树林子里睡觉。

结果我们饭也没吃上,一声令下,部队就钻进了野外的高梁地里隐蔽急行军,长途奔袭,最后包围了在东庄的胡里德顽军。

可就在这一次15里地的急行军奔袭中,造成了大批战士中暑,除了抢救过来的之外,结果还是活活中暑热死了我们独立团40多名战士。

也正因如此,胡里德也没料到我们会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更没料到我们会在这么酷热的天气里长途奔袭他们。

当我们包围了顽军部队时,不少敌人的枪支都还架在地上,一个个士兵还都躺在树下打鼾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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