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至一楼,电梯间大理石墙面通透,清晰照出前后两个男人的身影。除此之外,再没第三人。
梁砚成面露不耐,早该知道池颜没那么听话。别说几分钟,几秒都不愿意等。
夜已深,庭内花园还亮着灯。
不知从哪处灌木丛钻出来条小狗,嘴里叼着舔得锃亮的盘子往地上一蹲,眼睛黑亮有神。
梁砚成多看了一眼,易俊立马上前解释:“是保安队捡的,看着可怜养在了园区。砚总要是不喜欢,马上就叫人送走。”
“不用。”他单手抄进兜,语气平淡,“养着吧。”
看得出,狗只是普通土狗,但养的人喜欢。
狗盆倒比狗值钱多了。
从内庭到正门几步路,司机已经重新待命。
梁砚成靠着椅背才后知后觉感到疲乏。接任梁氏这么久,老势力盘根错节,压得他改革难行。总算是借着地皮收购的幌子,能剔除几个毒瘤。
车行平稳,他揉了会眉心,抬手示意易俊继续往下汇报。
一盏昏黄的阅读灯被点亮,车内很快再次响起易助理公事公办的嗓音。
***
梁家小夫妻俩的新居灯火通明。
两人前后脚到的家。
宾客散尽,但前厅依然人影繁多。光新来做中西餐的厨子就能组起来打半场篮球。
这会儿还在前厅穿梭的看到小砚总回来,连脚步都忍不住放轻几分,井然有序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梁砚成不喜欢家里人多,但池颜相反。
婚后家里的人丁开支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他一度叫池颜别管家里的琐事,一并交给管家。池颜极度不满似的,问他懂不懂什么叫有人气儿。
总之说什么她都有理反驳。
梁砚成倏地打断易俊的汇报,转头吩咐管家:“准备点宵夜,叫太太一起用。”
管家以前就跟着梁砚成,亲近多余拘谨,闻言感叹:“您最近胃口不错吧?”
梁砚成抬了下眉,示意往下说。
管家笑:“太太晚上给您去送的晚餐量也不小,难得见您回来还要叫宵夜的。就让厨房准备点简单易消化的?”
晚餐?
连个餐盒都没见着。
梁砚成睨了一眼易俊,从易俊脸上得到显而易见的“他也不知道”几个大字。
沉默数秒,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竟然想到了内庭那条叼着精致餐盘的小狗。
梁砚成觉得太阳穴神经一跳一跳活跃得厉害,沉声问:“用什么餐具装的?”
管家虽有不明,但还是一五一十答得清楚。
六层保温盒,每层都统一装着鎏金边骨瓷餐盘。
与梁砚成心里的答案一致。
他缓缓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神色冷硬。
“叫太太下来用餐。”
***
池颜下楼的时候,前厅人已经散了,只剩水晶吊灯折射一地璀璨光斑。
长餐桌两端面对面放着骨瓷餐具。对着她那盏是橙黄色的,南瓜炖燕窝。
她很少在夜里吃东西,但今晚确实没怎么用餐,胃里是空的。
空虚的胃抵不过诱惑。
看梁砚成安然坐在对面,池颜拢了下睡裙端起冷脸才坐下。
“干吗?一盏燕窝笼络我?”
这位与她感情并不和睦的先生还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马甲,修身款型勾出良好身形。大概是因为在家,又没有别人,难得解开了颈口两颗扣。
纽扣同样考究,周围镶一圈琥珀金边。灯下乍看,就与他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一般,显得格外儒雅斯文。
还带着些不可言说的禁欲。
与她沐浴后闲散的样子大相径庭。
池颜晃着足尖,上身前倾,语气与发梢卷着的水汽一样冷:“想你也没那么好心。”
梁砚成深看她一眼,绸缎般顺滑的真丝外袍半垮不垮罩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欲拒还迎似的露出一段极漂亮的锁骨。
他眸色深沉,不接话反问:“去公司做什么?”
池颜没转过弯来,略顿:“……无聊,路过。”
“从电梯间路过?”
他放下汤匙,抬眼,眼底的欲望被嗤笑掩盖。
“……”
池颜扫一圈前厅,没见着管家。猜到一回家他定是听说了什么,心里冷哼一声。
狗东西,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这装模作样。
她板起小脸:“你有什么资格兴师问罪?论今晚,谁先道歉还说不定呢。”
在外面事事得宜的太太私底下就是这副谁也不服的骄纵样子。
偏偏得理不饶人时露出的小表情尤其衬她的明艳长相。
她是少见的浓墨重彩的美。
当初还在英国时,梁砚成那位朋友就极常吹嘘他有个长得贴近八九十年代港星风格的美人学妹。
阴差阳错,别人的钦慕对象成了天天要与他作对的年轻太太。
梁砚成双手交叠撑着桌沿往后靠了靠,嗓音低沉夹着不悦。
“池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