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蒙蒙亮,曹悦竹洗漱过后用罢早饭,打开了医馆的门,绚丽晨曦中背光而立的,是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子书俊。
“小王爷?”曹悦竹有些奇怪,“您这是……?”
小王爷昨晚问过那些人之后就来了医馆,没有带任何随从,自己站在门口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会儿见门开了,礼貌地问候道:“曹大夫,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曹悦竹看了他半晌,突然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侧侧身把他让进了医馆,重又关上门。
他看着面色疲惫,眼神却依然坚定明亮的男子,微微一笑:“小王爷可是为月儿的身世而来?”
“曹大夫早就知道?”
“医者医病,月儿送来学医时脑筋木讷,我医好了她,至于其背后原因,却是没有细究。”曹悦竹自嘲的摇摇头,“说起来我一个自东京城流放至此的戴罪之身,便是细究,又能如何?”
“曹大夫请明示。”
“小王爷可知牙行有一种药,叫做忘忧丹。”
“忘忧丹?”子书俊摇摇头,“不曾听说,是作何用处的?”
“拐卖来的妇女和大一些的孩童,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或联系家人,便会喂食忘忧丹,使之记忆混乱,忘掉自己是谁。”
曹悦竹说道:“小月儿初来医馆时,脑筋很迟钝,我以为是天生愚钝,后来才发现是小时被喂了药。”
当时沐桃月被送来医馆学医,记性差,反应也慢,曹悦竹教的不胜其烦,直想把她送回去,可一说回家她就哭,同在医馆学医的卫墨风也哭,他没有办法,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
后来他无意间发现小月儿的脑筋时好时坏,便起了疑心,给她细细检查了一番,又写信请教了不少同行,基本确定她小时被喂过药。
“我也没有告知她,只把解药每日掺在饮食中哄她吃,好在小月儿天性单纯,没什么疑心,如此吃了几年,脑筋渐渐灵光,只是从前的事情却好像再也想不起来了。”
子书俊听的心疼,不禁五指轻握成拳:“你与卫墨风都知道,为何不告诉她?”
“不告诉她是为她好。”曹悦竹说道,“小月儿孤身一人,又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何身世,知道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风儿对她爱慕已久,本打算明年由我出面保媒,说合他俩……”
“之后呢?便成亲生子,在这小镇浑浑噩噩度过一生,至死都不知真相?”
“有何不好?”
“自然不好!”小王爷气的攥紧拳头,“你可知桃桃背负父母之债已久?你可知她这些年一直活在父亲害死刘家二郎的愧疚之中?你可知她日日都在用替父还债麻痹自己?你可知就是因为她的那对所谓父母,才让她在刘家受人摆布!任人欺侮!”
“你与卫墨风是真的为她好吗?还是就想为了一己私欲把她困在这里?”
“可月儿什么都不记得。”
“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曹悦竹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子书俊离开,门外旭日初升,霞光万丈,就像他离开东京城的那个早上。
也许真的是自私吧?他背井离乡,只想让月儿跟风儿留在身边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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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桃月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王爷略显憔悴的脸。
“寺正大人?”她关心地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您一夜未归,胡子都长出来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子书俊没说话,抓住她的手缓缓摩挲着,静静看她。
刚刚醒来的缘故,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埋在乱发中的小脸恬静美好,傻乎乎的冲他笑,光洁的手臂上那朵守宫桃花触目惊心的红,记得她说过,这是七岁之后才有的,当时他还奇怪怎会有父母如此狠心在女儿手臂上做一朵桃花,现在倒是说得通了,本就不是亲生,又何来心疼……
“桃桃……”他拥她入怀,低头轻轻亲吻桃花,“你受苦了。”
沐桃月不知所措,红着脸被他抱在怀里:“我只等了您一会儿,亥时便睡着了,一点都不苦!”
“是我错,不该让桃桃等我。”他把她抱到妆台前,亲手给她梳头发,“以后不会了。”
他的一系列行为惊得桃桃一愣一愣的,有些担心的从镜子里看他:“寺正大人……可是吃坏了东西?”
“……”子书俊忍住用梳子敲她头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说:“洗漱吃饭,吃饱了,我有事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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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大堂,十几个人跪在那里,沐桃月一个个看过去,脸上表情有些茫然。
“婆婆,刚刚董知县说的可是真的?”
贺氏点点头,低着头不敢正视她的目光:“你爹……不不不,沐枫!沐枫他说要跟二郎干一票大的,早早看好了一户富贵人家,想绑了那家的儿子,让他们拿钱赎人,却不知为何错绑了你。”
“沐枫本想把你卖去窑子,但那会儿小桃月刚被献祭,你娘她因为过于伤心神志不清,错把你当成了小桃月,于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