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大理寺禀明了事情经过,子书俊领了几个差人要去杏园捉拿杨老汉,新来的仵作卫墨风正巧路过,一眼就看到了沐桃月脑门上的肿块。
“小月,你额头怎么了?”他关切的凑近了瞧。
沐桃月乐呵呵的:“被板凳砸了一下。”
“被砸还这么开心?”
“因为我刚刚跟寺正大人查了一起案子,马上就水落石出了,高兴!”
“被砸了?”听卫墨风一说,子书俊才看到他发际线位置起了一个肿包,应该是在于家劝架时候被袁七娘扔过去的板凳砸的,因为大部分藏在头发里,所以刚刚一直没注意。
他弯下腰仔细看看,伸手就要摸:“疼吗?”
“寺正大人,还是我来处理吧。”卫墨风挡住了他的手,把沐桃月拉的离自己近了些,“我帮他上药。”
沐桃月有些着急:“寺正大人您别走啊,我还想去抓杨老汉呢!”
“不走,等你。”子书俊点点头,带着一群差人站在回廊里看他上药。
“何故在此聚集?”尚辰带着蒋文正要去库房查东西,远远就看见这里围了一群人。
众人连忙见礼:“尚寺卿,蒋寺丞。”
尚辰微微颔首,看看傻站着的子书俊:“锦鹤不是要去捉拿嫌犯吗?为何在此?”
“回寺卿,这位沐兄弟受了点伤,我待她上完药之后一起去。”
子书俊背着手站的笔直,乖巧的像个等待好朋友一起去玩的孩童。
“沐兄弟?”尚辰又看看被卫墨风按在廊柱上上药的沐桃月,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所有人都看出来这是个女子,只有他的傻表弟一脸认真的叫人家兄弟……
“有何不妥?”子书俊看出来自己表哥表情不太对。
“无不妥。”尚寺卿右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笑意,“咳,不要聚在一起挡了旁人通行,若是你的小兄弟上好药,便快快带他走吧。”
————————————
大理寺的官差闯进杏园的时候,杨老汉正吃饱喝足,躺在杏树下闭目养神,对于突然闯进来的官差态度蛮横:“干什么的?这是私家园子,官府也不能乱闯!”
子书俊站立正中:“我们来此不是为了园子,而是为了抓你。”
“抓我?我犯了何事?”
“狗肉好吃吗?”
“……”
“这看园子真是个不错的差事。”见他不回答,子书俊拿起小桌上的酒壶闻了闻,“清风楼的玉髓酒,配上炖到酥烂的狗肉,在这杏花树下赏花喝酒吃肉,人生乐事。”
杨老汉眼珠转来转去,有些蛮横的问道:“怎的?吃狗肉犯法啊?”
“不犯法,就是随意感慨几句。”他把酒壶放回去,“猴脑好吃吗?”
“啥……啥猴脑?老汉不知道你在说啥!”
“你隔壁的刘大娘今早上吊死了,你可知道?”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一般,杨老汉瞬间面无血色,身体晃了几晃蹲在了地上:“谁?谁死了?”
“住在你隔壁的刘大娘,于大田的娘亲,小麦穗的祖母。”子书俊蹲下,眼神锐利的盯着他,“因为她的孙女小麦穗被狗吃了,她心中悲痛哭了一夜,最终还是良心难安,趁大家都还在睡觉的时候,用一根麻绳吊死了自己。”
“那……那关我甚事?不关我事!”
“你可想好了,真的不关你事?”
“我……我……”
“杨老汉,你用猴尸代替小儿,做出恶犬啃食幼儿的假象,让于家误以为女儿已死,导致他们一夜之间婆媳反目,夫妻失和,最终刘氏自缢身亡,于氏夫妇大打出手,这桩桩件件皆由你而起,说!你把于家女童藏哪儿了?”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啥!”
见他还是不开口,子书俊沉声道:“杨老汉,此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说,待我搜查出来,罪名可就不同了!”
“……在河里的花船上,粉色金丝合欢花盖的那艘,上面是我的相好,叫欢娘。”杨老汉低声说,“我就是讨厌那条黑狗,日日叫的人心烦,跟刘氏说了多少次了,她就是不管,还让狗咬我。”
“所以你便生了如此歹毒心思?”
“那我要如何?这两年来我好话歹话说尽,刘氏就是不管,还有他儿子于大田,一家人拿那条黑狗当个宝,我跟他们说过千百遍,我讨厌狗,我害怕狗!”杨老汉青筋崩出,面目狰狞。
“即便是憎恶黑狗,也不该施此毒计!”子书俊声色俱厉,“那于家如今家破人亡,你可知罪!”
“就算有罪,于家也该担一半!”
“罪当几何,官府自有定夺。”子书俊挥挥手,“把他带走!”
差人们上前给他戴上了长枷,杨老汉最后看了看园子里的杏花没说话,他幼时被恶犬追咬过,自此之后一直怕狗,偏偏隔壁于家的大黑狗又凶又壮,每日里见了他就汪汪叫,黑狗养了两年,他就找了于家两年,于家一家都不是好相处的,尤其是那个刘氏,一说让她把黑狗拴起来她就吐沫星子乱飞的骂他,说他有毛病,说他做了亏心事了才会怕狗。
那日他又是早上上工时候被黑狗堵在门口不敢出门,误了时辰,被东家扣了工钱,从园子回来的时候他照例想去找刘氏说说,却隔着院门听见刘氏在跟小麦穗说话。
“我的小麦穗呀,你不要总是扯黑子的毛,若是不小心被它咬伤了挠伤了,少不得你娘回来要打死它!”
他收回了敲门的手,转身去了潘楼南街那家卖猴子的店……
接下来的时间,差人分成了两组,一组按照杨老汉指的位置,在园子里挖出了猴子皮以及大半个被吃掉脑子的猴头,另一组则赶去惠民河找到了花船,救出了小麦穗。
面对着死而复生的小麦穗,再看看躺在棺材里已经凉透的刘大娘,于氏夫妇心情一时复杂难当,得知是杨老汉设计了一切之后,于大田恨得抄起锄头就要出门找他拼命。
“如何定罪该由官府定夺。”子书俊拦住了他,“惩治坏人是官府之事,你要做的是好好发送你娘。”
“人心难测,谁能想到只是邻里间司空见惯的小矛盾,居然越积越深,终成祸患。”走出于家院门,已是将近傍晚,沐桃月有些不舍的拉拉他的衣角,“寺正大人,我要走了。”
“去哪儿?”
“去我的主人家呀,天色将晚,想必他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