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烨霖原本该回到小铜关的,可是到了街口,车子一拐,便去了鹤鸣药堂。
看看时辰,已经是大早,早点摊子都摆出来了。
药堂其实还没开张,他从后门进去,里头只有一两个煮药的药徒在,一看见段烨霖就站起来:「司令。」
「他呢?」
药徒道:「在里头照顾病人呢,昨夜当家的照顾了一整晚,眼睛都熬红了。」
段烨霖看了看几个喷热气的药罐子,又问:「昨夜他一直在这儿,哪儿都没去吗?」
「自然在这儿的,否则还能去哪儿?」药徒不知何来如此一问。
「你一直跟他在一起?」
「我倒是一直在后头煎药,这药离不得我,每隔一个小时进去送一次,当家的都在给病人针灸换药呢,一刻没停过。」
一个小时?
军统府和鹤鸣药堂各占贺州城东西二侧,隔得最远,若是走路过去,便是抄小道儿,单程也得半小时,若是开车,只能绕路走外侧大道,单程也得一刻钟。
除非是插翅从天上飞的,否则不可能会是药堂里的人干的。
段烨霖这边像盘话似的同药徒讲话,另一边许杭已经端着纱布从内堂走出来,一听见这番对话,便淡淡地说:「今儿倒有趣,所有人都好似很关心我在哪里,连你也要问上一问。」
段烨霖自知被他听见,恐他有些恼了,顺着他的话问:「怎的,还有别人问?」
许杭把用过的纱布都烧了:「倒也巧了,袁家的下人方才也来药堂,原以为要取药,谁知只是为了看看我在不在。看他那表情,似乎我不应该在这儿一般。」
段烨霖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一整夜的忙,令他有些累:「他父亲被人重伤,所以……」
许杭摆摆手,让药徒离开,然后自己去查看那些药罐:「所以他怀疑我 ,因为先前我与袁森有些过节。」
段烨霖嘴巴动了动,还是把袁野怀疑许杭的那些话咽了回去。
他只说:「我知你不是。」
许杭添了几味药以后,眼神一抬:「若我说,我是呢?」
腾的一下,段烨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惊失色地看着许杭,沉着声音:「莫开玩笑!」
「你今日会来问我在不在,不正是因为你也怀疑了吗?」许杭轻笑,露出点无所畏惧的态度,「那我便告诉你,不论是从前、现在亦或是往后,只要你来问我,我都会说是。你若信我,我便无辜;不信我,我便是罪人,由你处置。」
他的眼神,清清透透,好像一点杂念都没有,倒是看得段烨霖心头情绪翻涌。
这番意思已然很明白了,许杭将生死选择给了段烨霖,他素来不屑辩解,寥寥几句却把段烨霖说得有些内疚,好似让许杭蒙了大冤枉一般。
真是个修成魅灵般的机敏家伙。
段烨霖叹气:「问问你,清楚些而已,省的叫别人多口舌,你别多心。」
他想握一握许杭的手,谁知许杭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回屋,就给段烨霖一个拒绝的背影。
看得段烨霖哭笑不得,这脾气上来,确实难哄。
不过一个人落单了,脑子也就会清楚一点。袁野怀疑是自己身边的人,这事未必空穴来风,他那么剔透的一个人,必定有了线索。
别的不说,若是一般的凶手,便是要挑在今天杀人,也应该是选择夜深人静,宾客散去才好下手,可他偏偏选在段烨霖来之前,时间掐得恰到好处,正利用这点动静隐藏自己的踪迹。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一定是自己身边的那些人。
他扶了扶太阳穴,觉得脑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