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陛下”
韦如是狭长凤眸的余光瞥向了映在屏风薄纱上的身影,起身拢了拢长袍衣襟,“臣妾去更衣。”
二人之间的对话虽然简单,声音如同缠裹着蜜糖般,字字句句透着暧昧,渗着朦胧的情意。
至亲至疏夫妻,形容的便是是萧叙和韦如是的关系。
听着脚步声从内室渐渐朝着她而来,由远及近,时语冰挺直了腰身,垂眸看着光亮的地面。
如同皇帝生辰当夜一般,他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袍,从她眼前略过,并未为她停留片刻,恍若跪在地上的并非是他的妃嫔,而只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宫人。
在那一抹白色完全消失之前,时语冰伸出手臂揪住了即将消失的袖子,如溺水的人在汪洋大海之中抓住了一根浮木。
皇帝驻足。
丝质衣袖格外顺滑,袖口用金色丝线绣着祥云纹图样,被她紧紧攥在掌心,她侧着头抬眸望向萧叙,眸光闪烁,眼神之中并非是哀求,而是倔强与执拗。
萧叙的青丝由碧玉簪子随意绾起,肩膀上搭着银狐裘,显得闲适自在,却不失君王的气势。
一双星眸淡淡地垂视着时语冰,唇角的笑意清若有似无,他扯了扯衣袖。
时语冰不但未放开,反而用双手揪住了,要皇帝救她的意图再也明显不过,眼中倔强渐渐淡去,时语冰挤出几滴泪水,浮现于眼眶之中,转而用哀求的眼神无声地望着她。
她愿意折寿一年来换听弦月弹琴。
皇帝还是狠心地扬手将衣袖从她手中扯了出来,收回视线大步流行地离开了紫宸殿。
时语冰瞬间如同比美比输的孔雀,垂头丧气。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宫人们进出紫宸殿,或端水,或送衣裳,伺候韦贵妃梳妆完毕。
已过戌时,韦贵妃踩着缀珍珠丝履,在宫人的搀扶下步出了内室,身上的珠宝钗环格外夺目,锦袍显得她身姿修长、仪态万千。
时语冰失望至极。
“娘娘。”突然出现的司律拦住了韦贵妃,“陛下说弦月公子要弹奏的的瑶琴还未调弦,要奴才传时美人前去调弦。”
听到这句话,时语冰霎时间抬眸,心间恍若有只雀儿,扑闪着翅膀自檐下飞起来了,老狐狸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情意嘛!
韦贵妃正立在她身侧,姿态高贵无比,一双淬了毒的眼眸瞬间扫了过来,并未放人。
“时美人,请随奴才来。”
司律身形微躬着对着韦贵妃以示恭敬,他男生女相,容貌出众,却不会叫人觉得他然软弱可欺。平日里管教下属格外严厉,是皇宫之中除了皇帝和贵妃之外,旁人不敢得罪的第三人。
此刻他面无表情,眼神清冷。
虽然韦如是并未松口,但皇帝再宠爱韦贵妃,贵妃也不可违抗君王的命令。
时语冰撑着地面起身,朝着韦贵妃行了一礼,跟着司律离开寝殿去往正殿。
古琴争流已经被放置在大殿中央,一想到这是弦月要抚的琴,时语冰心潮澎湃,指尖拨动着琴弦听音,看哪一根有差错,再进行调试。然而一连七弦,音调完全正常。
这正中了时语冰的猜想,萧叙派了司律前来救她。
短短几日,收效颇丰,显然自己已经走上虏获君心的正道。
既已经到了正殿,韦如是定不会当面再令她出去罚跪。时语冰假意调试了几下,待到韦贵妃进殿之后,便滥竽充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料定了皇帝也来听琴,满座妃嫔皆精心打扮过。时语冰的位置在最末尾,她发愁一会儿只能看着弦月的背影。
“时美人,你过来。”韦贵妃已经入座,抬手拢了拢手心唤她过去。声音温和,颇具蛊惑人心之效。
怕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将她赶出去罚跪,时语冰心中一阵哀嚎。
“贵妃娘娘请吩咐。”
真到了韦贵妃面前,贵妃反而不看她。韦如是身边的大宫女巧兮开口了,“今日丽嫔娘娘身体有恙,此处空出一个位置,贵妃说既然时美人懂琴,便坐在此处仔细欣赏。”
竟有如此好事?时语冰立即行礼谢恩。
落座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丽嫔的位置就在皇帝的右侧,与韦贵妃只隔开了御座。
方才殿中各位妃嫔之间还相谈甚欢,宫人们进出着送上茶水点心。此刻纷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