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得极好。”韦贵妃称赞道,在座旁人也频频点头,完全没有留意到她弹错了一个音。
时语冰不急着退下,抬手扶了扶额头,身形足有摇晃,本就有些头晕,装得极像。
“时美人怎么了?”有贵妇人发现了她的异样。
“无事、无事、”时语冰扶着额头往回走了几步,身子一软跌到了地上。
“时美人晕倒了!”殿里顿时嘈杂起来。
“快快将时美人扶起来。”
“扶去偏殿,请御医。”韦贵妃的声音在众多惊呼声中显得格外镇定。
不等旁人搀扶,时语冰又跌跌撞撞地自行起身,朝着贵妃屈膝行了一礼,“嫔妾只是昨夜有些受寒,不必请御医,求贵妃恩准嫔妾回寝殿休息。”
韦贵妃环顾四周的高门贵妇人们,她们皆一脸担忧地望着时语冰。
她本就不适,可若在弹琴之前禀告韦如是,一众贵妇人们定会觉得她装病拿乔,恃宠而骄不敬贵妃。可若她献完曲子再晕,旁人只会觉得时美人生着病,身为后宫之主的贵妃竟还强行命令她献曲,这不是故意刁难是什么?
韦如是并未将时语冰放在眼里过,她不过只是大臣献上的小玩意罢了,但是着小玩意竟无意中令她折了颜面。贵妃正了正色,抬手吩咐清漪,“快扶时美人回去休息。”
时语冰略施小计,逃出了紫宸殿。
没走几步就扶在了宫墙上。
“美人觉得如何?”清漪见她脸色实在不佳。
“我不好,清漪你能不能去趟太医院,帮我请御医来瞧瞧。方才在殿上我只是怕韦贵妃担忧才推辞。”
“那奴婢先送美人回韶华殿。”
“有夕儿陪着就好,韶华殿就在前面,你还是帮我去请御医吧。”时语冰迫不及待地摆脱清漪。
“奴婢遵命。”清漪转过身急匆匆地往太医院去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语冰立即提起裙摆往御书房的方向奔去。
“美人?”夕儿疑惑,却也拔腿跟上。
转过两个路口,她就见到了皇帝的背影,身边只跟了提着灯笼的太监总管司律,两人沉默着行在宫道之上。
“陛下!”时语冰当场喊住了皇帝。
“时美人”萧叙身边跟着御前太监司律,生得唇红齿白却不苟言笑。
“嫔妾有话同陛下单独说。”时语冰无声地盯着司律。
“那奴才去路口等候。”司律得来皇帝示意,非常识时务地退开了。
夜黑风高,正是时候。
“你有何话?”皇帝询问道,他终于得了几日清净,此时对她并没有多少耐心。
观察左右确定这条小道上没有人了,时语冰伸手勾住了皇帝的脖颈,没有给皇帝留下拒绝她的余地,踮起足,仰头堵住了他的唇。
学着他的模样长驱直入地勾缠,极力采撷着那凛冽的气息。她吻得认真,辗转着深入,如同急于在夫子面前展现才华的学生。
几乎耗尽全身力气,直到唇舌发麻才渐渐退开。抚着胸膛喘息,唇边荡出一抹小狐狸般狡黠笑意,睁着圆溜溜地眼睛,等着皇帝的评价。
“陛下觉得如何?嗯?”这几日可是带病练习,自认得了他当日几分精髓的。
萧叙身形修长,立在绛色宫墙之下,肩上披银狐裘衣,肤色在月光之下白如凝脂。只是眼神奇怪,微微蹙着眉头,既不欣喜,也不愤怒,更谈不上什么沉迷之类的,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从天而降的小怪物。
皇室子弟自小在皇室严苛的礼仪教养之下长大,学会的第一样便是克制,克制自己的情感,克制自己的欲、望,叫人看不出喜怒哀乐,是他自小便明白的道理。
皇帝抬手曲起右手指节擦拭了下唇。
时语冰当即心中一沉,他这是嫌弃她么?
下一瞬她看见了白皙指节上的血色,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未掌握好力道,弄伤了龙体。
“嫔妾头脑烧得厉害,求陛下宽恕。”
老狐狸神色淡漠的看着她。
“陛下不信?你探一探嫔妾的额头。”她揪着萧叙的左手贴上自己的额头。
掌心确实能感受到异样的温度。
“病了还如此横冲直撞。”
“那陛下觉得臣妾进益大不大?”她伸手揪住了皇帝的袖口,仰着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等着夫子夸赞的学生。
皇帝晃了晃手示意手上的血迹,“伤及龙体乃是大罪,你这样莽撞轻则禁足,重则送去宗人府。”
时语冰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她迅速为自己找到了借口,“嫔妾是因为病着才未发挥好。”
“难道你觉得......朕会因为你病着而放你通过?”皇帝语调一转,逗弄似的问她。
“嫔妾当然不敢这么想,陛下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嫔妾一定会叫陛下满意。”
这话就像是官员犯了错,在朝堂上哀求他,一模一样的语气,不像一个妃嫔对皇帝的话。
月色之下,萧叙的眉如墨水浅描,在雪肌的映衬下格外出尘,微微蹙起,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竟是如何长大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
时语冰并不觉得自己比寻常人来得怪些,只是她好胜心强,喜欢掌控,喜欢征服罢了。
“还余七日,陛下就看在嫔妾生病的份上就再给嫔妾一个机会。”她厚着脸皮耍无赖了,“可好?”
双手还攥着他的袖子。
皇帝扯出自己的袖子,漫不经心地别开眼,神情肃然往前走去,银色狐裘轻触到时语冰的肩膀,与她擦肩而过,鬓边发丝飞过眼前。
“随你”
十分冷淡的两个字。时语冰甚至来不及行礼,看来皇帝真丝毫并未对她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