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春猜到容莺会为了躲避喝药去闻人湙的院子,早早就吩咐人将药包送了过去。
到了晌午的时候,她没有要走的意思。闻人湙就命人多备了一份碗筷。等药香飘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皱眉,紧接着就看到封善端了两碗汤药放到桌案上。
她甚至还有些心疼,说道:“先生怎么要喝两碗药,这简直是折磨人。”
闻人湙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将一个药碗推过去。
“嗯?”
他言简意赅:“你的。”
容莺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为什么是我的?”
“洗化殿侍女送来的药。”闻人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会将喝过的药吐出来,我让下人煎了两份,你还是喝了的好,以免受两次折磨。”
容莺面上写满了犹豫,他索性将自己的药端起,干脆地喝干净,再面无表情地饮茶。
她见闻人湙喝得果断,也受到鼓舞一般,端起药碗准备喝,才抿了一口,胃里就一阵翻涌,辛而苦的气味儿直冲鼻腔,熏得她泪眼朦胧。
掩唇咳嗽了两声,她问:“我的药是不是要更苦些,怎么你会喝得那样干脆……”
“都是一样的。”
“我觉得还是我的药更苦……”她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明显是要推脱不肯再喝。
封善在一旁候着,心里已经在觉得容莺果然是公主没经过苦的,喝个药都能喝得泪花翻滚。见到闻人湙皱眉,心想他是不是终于要忍不住,想将容莺丢出去了。
下一刻,闻人湙端起了容莺的药碗。
封善凑在封慈耳边低声说:“我猜公子要倒了她的药,说‘爱喝不喝,不喝就滚’了。”
封慈摇头,示意他再看看。
闻人湙面色微沉却没有发怒,只是一言不发将容莺的药喝了小半,容莺睁大眼看着他的举动,被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微敛着眉,擦去嘴角药渍,缓缓将药碗推给她。“可以了吗?”
容莺傻愣愣地接过药碗,忍着反胃憋住气一口喝净了。
药汁的苦涩没能压过心头的惊骇。
她没想到闻人湙会这么做,只是喝个药的小事,就像是非要陪着她做什么一般。因为她说苦不愿意,他就以身作则地给她喝了一半,眼神却是冷着而,毫无要哄人的意思,更像是另一种的逼迫。
而他也知道,这套对容莺十分适用。
——
几日后,闻人湙也渐渐忙了起来,容莺不好再去打扰。因为闻人湙对她的指点,夫子检查课业时并没有出错。容昕薇与薛化卿的婚事就在初夏,为了筹备婚事,她也极少再去书院,连着她的伴读也没有再来,容莺那几日过得都轻松许多。
李愿宁比容昕薇还要年长一岁,自从回京就被家中长辈念叨着早日成婚,然而她随军多年,对于京中文弱公子和纨绔草包一个也看不上,时常和容莺抱怨,连着容昕薇的驸马也被她贬得一无是处。
“六公主在宫中消息不灵通,我表姐的小姑子私底下讲过,那薛家的二郎薛化卿表面是个正人君子,背地还养了一个外室,眼看着和公主婚事近了,不顾那外室怀着他的骨血,命人将她推到河里淹死,不过一狼心狗肺的货色,竟也能攀上金枝玉叶的公主……”
容莺是见过薛化卿的,听到这桩事心里也不禁犹豫起来。虽然容昕薇对她多加欺辱,可她到底是不希望堂堂公主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男子。
回到洗华殿,容莺考虑许久,虽然心中怀疑这件事的可信度,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去找容昕薇,顺带拿上了之前赏赐给她的一个紫璎珞珍珠项圈,想把自己的花鸟簪换回来。
容昕薇为人骄纵,听说容莺来找自己,嘴里根本没一句好话。
容莺脾气软得过分,并不与她计较,反倒说起薛化卿的事,让容昕薇私底下去查一查。
“不可能!薛郎的品性我岂不比你知晓,连我都未曾听闻,你又如何得知?背后如此编排,怕不是看我与他婚期将近刻意来给我找不痛快的。”容昕薇虽然说着否定的话,语气却也没那么坚定了,就像是扬起了尖利的刺防止被人伤害,说出的话越发刻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的驸马指指点点,不过一个舞姬所生的女儿,薛郎与我自幼相识,他如何会背叛我,满口谎话,你给我滚!”
容莺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与她计较,还好声好气地问:“六姐姐,我的簪子你……”
容昕薇冷哼一声,嗤笑道:“我当是为什么,是来要你的破簪子来了。你那死人娘亲戴过的东西我还嫌晦气呢。算我善心大发,替你烧给了她,如果想要就自己下去找吧。”
容莺因为恼怒气得脸色苍白,僵硬地转过身,袖中的手中在微微发抖。
她用指甲用力掐着掌心,努力克制住满腔的怒火。她不敢多待下去,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口出恶言,她担不起惹怒容昕薇的下场。
回去的路上容莺走得极慢,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容昕薇辱骂她的话,一会儿是聆春对她的劝告。跟着她的宫女被遣走,容莺便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眼眶热得厉害,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路上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