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收回目光,折身往另一边走去。
鬼佬正跟到此处,乍一眼看到不远处戴着面具的人,脚步一顿。
兰桂坊门前没什么人,凑热闹的都跑到后头去了。刚刚都是人还不觉得,这时候这个戴猪八戒面具的人却变得尤其显眼。
鬼佬刚刚只当他是雅虞的同伴,并未多想,此时见对方折返,才觉出有几分不对来。
这个人知道他在后面跟踪他们,是故意把他引到此处的。
有意思。
清风一拂,酒香的味道随之飘荡过来,隐约还能听到后面的奏乐声和说笑声。
萧然指尖一挥,门前两个灯笼便在刹那间熄灭。
鬼佬凝眉,须臾,扬唇一笑:“阁下……该不会就是那一日的面具人吧?”
萧然不语。
鬼佬盯着他道:“我两回见你,你都戴着面具,看样子是没脸见人啊。”
萧然道:“怎么,我的脸长什么样很重要么?”
“你若是生得奇丑无比,我便手下留情,给你一个全尸,否则,”鬼佬双手抱胸,缓缓道,“就将你剥皮抽筋,做成我的□□。”
“是么。”
“你不信?”
萧然摇头。
鬼佬冷笑:“上一回是你侥幸,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
他说完纵身一跃,扬手飞来一把毒丝。
那丝线泛着银色的光泽,落在漆黑的夜色里,如天女散花,迷人眼睛。
萧然没有挪动脚步。
他抬手,指尖轻轻一弹,银针如游丝飞出,横穿毒丝,在一瞬之间将其尽数腰斩。
鬼佬啐了一声,又扔来六个毒镖。
那毒镖似花朵绽开,在空中围成一个圆,直冲萧然面门而去。
萧然抬袖一挡,以真气相御,将毒镖全部震落。
然而那毒镖毕竟涂有剧毒,碰到他的衣物,霎时在袖子上腐蚀出六个洞眼。
萧然举起袖子一看,慢慢眯起了眼睛。
鬼佬神色得意,悠悠道:“长见识了吧?三笑一丈红剧毒无比,只要碰到一点点,就能腐蚀见骨,区区一件破衣服,也想挡住我的毒镖?”
萧然放下手,掌心一侧,十数根银针同时自他袖下飞出。
鬼佬目光一凛,猛地往下一扑,飞快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避开那些银针。
他回头一看,见银针全都没入石板底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不等他反应,萧然挥袖又飞来数十针。
鬼佬大惊:“还来!”
这回他躲闪不及,两针自腰腹处穿过,一针透骨,直痛得他满头大汗,浑身痉挛。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萧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缓缓道:“我最讨厌别人弄脏我的东西。”
*
雅虞坐在那儿拍了会儿手,人就有些困了。
旁边一名西胡舞姬注意到了她,想拉着她一起去跳舞。
雅虞忙摆手婉拒,对方却不肯罢休。
“中原姑娘,我们西胡有个规矩,篝火时要么跳舞,要么奏乐,你不能干坐着呀!坐着多无趣啊!”那舞姬笑着拉她起来。
雅虞见盛情难却,连忙道:“我不会跳舞,但我……会弹琴。”
对方一顿,上下打量她,神色很是狐疑。
雅虞指了指对面乐师膝头的筝琴:“那个,我会弹。”
舞姬哼了一声:“那你弹啊,看看你是不是在吹牛。”
雅虞被她的汉语口音逗笑了:“好。”
舞姬去向那乐师借了琴,又走过来把琴给她,撇着嘴:“喏——”
看这舞姬的样子,分明就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雅虞摇头一笑,并不与对方计较。
解开盒扣,盒子应声打开了一隙,自盒内,飘荡出一缕奇异的香味。这股香味,旁人或许不清楚,于雅虞而言,却再熟悉不过。
是琴香。
她抬手自琴弦上轻轻抚过,拨动了两下。
雅虞侧首思索片刻,指尖一动,琴音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
与方才乐师所奏的舞曲不同,这曲子虽则悠扬,却没那么欢快,它节奏如海浪起伏,跌宕曲折,大起大落,是另一种酣畅高雅的乐情。
其他乐师听到曲音,陆陆续续停止了奏乐,都情不自禁地侧首倾听。
少女面容秀美,眼睫低垂,青葱五指飞快在琴弦之间来回,超然脱俗,如画中人。
萧然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目光如云海雾崖,深邃无垠。
也不知过了多久,乐声止了。
雅虞像有所感应般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白玉似的面庞绽放出明媚至极的笑容:“二哥!”
他凝视她片刻,不动声色地擦去虎口处沾染的血迹,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