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嫣不再去想,在叶芸娘的伴随下回到了寝殿。
璎珞与翠鬟服侍姬嫣梳洗,帮助她更换就寝的衣袍。
姬嫣身着寝衣,叫退叶芸娘,叶芸娘心头有愧,跪地认错道:“娘子,都是奴婢的过错,奴婢自作主张,本是一番好意替太子殿下收拾院子,无意中发现墙角摆了不晓得多少年的菊花,见那陶盆都出现了裂纹,想殿下与娘子新婚大喜,院中自然该有一番新气象,便擅自做了主搬了那两盆菊花,谁知道下人笨手笨脚将它们摔破了,这才招来大祸,奴婢更是不知道会连累太子妃,如果早知道……”
叶芸娘跪在姬嫣面前,诚恳连声问罪自己,道自己该死。
姬嫣微微摇头,“也许,只是殿下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吧,既然这样,我们以后待在自己这里就好,不去那边前殿了。”
话音落地,寝房外传来敲门声:“娘娘歇了么?”
是太子身旁的近侍伏海。
姬嫣与叶芸娘对视了一眼,叶芸娘忙起身,给姬嫣将挂上的斗篷摘了下来为她披上,姬嫣低头系上锦带,扬声:“未歇,伏内侍有什么事么?”
叶芸娘前去开门,更深露重,伏海的拂尘微微湿润,尖稍发亮,他佝偻腰,走近姬嫣,躬身行礼,“小人有几句话,要对太子妃讲。”
叶芸娘虽然对太子不满,但这个内侍却还谦和有礼,她听见了,不由便皱眉问道:“难道是殿下反悔了,现派老内侍来说情了?”
倘若真是这样,勉强可以原谅。叶芸娘自个身份低微,动了主人家的东西招罚无可厚非,但娘子是皇帝赐婚嫁进东宫的,太子动辄加罚,实在是未将太子妃放在眼底。
但叶芸娘没有想到,她已这般递台阶了,而伏海居然摇头!
叶芸娘咬牙:“怎么,那又是何意?殿下是觉得罚得不够,才成婚,便要与太子妃闹得这般难看,以至于惊动皇上不成?”
“不不不,”伏海连忙摇头,“太子妃若是这样想,便是误解了殿下一番好意了。”
姬嫣道:“伏内侍有话请说。”
伏海点头,“是。殿下自幼母族失势,少年苦难,而今大靖又有皇后和楚王,说句大不敬的话,人的手尚且有手心手背之分,一碗水如何能端平?老奴不说,相信娘娘乃是姬相之女,进宫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这点姬嫣自然是明白的。她轻轻颔首。
伏海继续说下去:“有心之人紧盯着东宫不放,殿下几番征战,东宫中一团乱麻,便教人钻了空子,安插了许多眼线进来,老奴人微言轻,这副身子更是犹如秋叶垂垂,实难再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唯有太子妃你啊,现今殿下不在,娘娘就是这东宫的女主人,东宫上下一心,只信任、服从娘娘你一人。殿下需要像娘娘您这样的出身高贵,有着远见卓识的贤内助,否则一旦殿下不在,奴仆全寝食难安哪。”
叶芸娘听明白了,她不禁阴阳怪气地顶撞回去:“合着你们东宫拉咱们娘子下水,就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禁足一个月?”
伏海摇头,“奴不敢,奴多嘴了,请娘娘勿怪。”
姬嫣听明白了,虽有着一个月的禁足,但皇后那边就绝难骚扰东宫,这正是让她腾出空的时机,伏海求着她替东宫处理了皇后势力安插进来的眼线。
她是太子妃,是殿下的妻子,既然是这样,她自然应该帮他的。
只是她心底有委屈,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夫君居然会对她露出嫌恶清冷的表情,对她冷口下达禁足的指令。
“伏内侍,那两盆白盏菊,是不是殿下心爱之物?”
她很想知道这点,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问这句话,胸口便传来熟悉尖锐的令人窒息的刺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伏海:“这……”
他弯腰,老脸低垂,沉思了很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太子妃提及潘枝儿与殿下的旧事,但叶芸娘始终在旁冷冷盯着他,倘或一力隐瞒下去,太子妃会觉着东宫上下从未将她当作自己人。
他硬起头皮:“此花如太子妃所言,名唤白盏菊,是殿下一名故人所种白盏菊的子花。斯人已逝多年,殿下因此对它,极为看重。”
叶芸娘皱眉:“原来如此。”
姬嫣按住了自己蓦然跳得急促飞快地胸口,那里,好像闷着一团炙热的岩浆,即将爆裂而出。
白盏菊背后的故人,一定、与她有着某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