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说服父兄辞官自保,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秦家发生危机的时候,守护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和秦镇秦凌面对国家大义的时候一样,她也毫无选择。
“即便知道了你所有的顾虑,他们依旧会毫不犹豫的继续效忠大梁,”萧承煜将手肘搭在栏杆上,偏头看她,“是吗?”
秦汐抬眸瞥了他一眼,轻笑着摇头,“说起来,你倒是比我更了解我二哥他们。”
“两位将军在外征战多年,为大梁立下赫赫战功,却从未主动跟陛下讨要过封赏,”萧承煜缓缓道,“不止如此,每次陛下对他们加官进爵,秦将军都各种接口推脱,生怕陛下对秦家恩宠过盛,以至于在朝中太过招摇。是收敛锋芒,也是怕遭小人妒恨。”
秦汐半垂下眼睫,没有答话。
“可正是因为秦将军每次都不肯接受封赏,才让陛下心里一直有个疑影,”萧承煜唇边抿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轻声道,“一个人那么拼命的在战场上厮杀,却不求封赏,不要爵位,那他是不是想要什么别的。比如,百姓的称赞爱戴、朝中群臣的敬佩,或者这个时局不稳的天下。”
一个心思狭隘的人,又怎么能真正理解高风亮节之人的报国之心。
“这便是陛下的心思,”萧承煜缓缓道,“时时警惕,刻刻谨慎,生怕被人夺了权利,抢了天下。”
“你以后也会这样吗?”秦汐微顿了下,明知有些僭越,还是忍不住问,“会怀疑你的臣子,诛杀你的功臣吗?”
“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坐上那个高位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像现在一样,冷静清醒地看清眼前的一切。”萧承煜侧过脸看向她,眼里缓缓凝出一丝笑,“要不你在我旁边时时提醒一下,免得我被这无上的权利蒙了双眼。”
“等你坐上高位的时候,我或许早就不在金陵了,还怎么提醒你,”秦汐漫不经心道,“再说了,你能有这样的担心,恰恰说明了你不会被那些虚妄的东西遮住眼睛。”
“你倒是相信我。”萧承煜斜睨着她,“不在金陵打算去哪里,回蜀州老家吗?”
“如果到了在金陵待不下去的那一天,我们还有命回蜀州吗?”秦凌轻笑一声,微微摇头,“总之不会是在大梁境内,所以,可能看不到你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了。”
“谁说看不到,”萧承煜皱眉,“秦小汐是不是傻,你都确定了我会在夺嫡之中取得胜利,为什么不知道投靠我,求我保护你秦家周全。”
“你会吗?”秦汐略有些好笑道,“先不说我求你保护秦家的时候你会不会答应,就算你答应了,能做到吗?”
“你又怎么知道我做不到?”萧承煜反问。
“那我换个问法,”秦汐侧过身将单手撑在木质栏杆上,抬眸看他,“如果陛下以大位为筹码,让你对秦家下手,你会照做吗?”
萧承煜的眸光顿了一下,没有答话。
“看吧,”秦汐理所当然道,“你十拿十稳要得到的皇位,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与你不相干臣子的生死所动摇。”
秦汐转过身面向栏杆,半垂着眸看向远处的某处,眼里有一丝不近人情的冷静,“萧承煜,我们的合作,仅仅是这三年的互相利用,你利用秦家背后的力量稳固你的太子之位,我利用你昭王妃的身份继续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
“别想着三年后我们还能做朋友,把酒言欢无所不言。清醒一些吧,不要被那些不该有的情义遮住了眼睛,”秦汐的语调缓慢,本就清冷的声音更像是裹挟了寒霜一样,侵透了冰凉的气息,“只有那样,你拿着刀对准秦家的时候,才不至于尴尬和难堪。”
萧承煜眼里的情绪缓缓凝住,指尖微微收紧。
他知道她素来理性又清醒,却没料到她居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为了他日后与秦家兵戎相见的时候不至于太过为难,她从一开始就断绝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还平静地出言提醒他不要失了分寸。
如同一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只知道拿筹码谈判,不知道用感情要挟。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秦汐收起眼底的冷漠,缓缓凝出一丝笑意,“你能提醒我陛下对我父亲的顾虑,已经是对我很大的帮助了。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有用得着我荣辉堂的地方,我定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萧承煜依旧看着她,一语不发。
许久,眼底凝出一丝冰凉的笑意,“秦汐,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这样一个做什么事情都要用利益去衡量计算的人,究竟有没有真心。”
时时刻刻都冷静的可怕,仿佛永远都不会因为感情乱了阵脚。
这样一个人,会有对别人动心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