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天空无声地笼罩着金陵城,将长街上原本浮华热闹的灯火遮掩干净,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街边廊下的酒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秦汐斜靠在荣辉堂二楼的窗台处,一双漆黑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远处的夜空,眼里的情绪微凉。
“外面冷,小姐当心受了风寒。”孙七托着一件厚披风递了过来,以为秦汐是因为今晚计划的小失误懊恼,便出言劝慰道,“事情整体进展的还是很顺利的,那元那方两兄弟不敢不配合,估计会问出不少东西。至于京郊那边,肃王就算没对屋内的人下杀手,也已经得罪了卫国公府。”
今晚的事情看似成功,其中却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纰漏。
按照秦汐的计划,李萱背后的主子知道被耍了之后,大怒之下定然会不给京郊别院里的人任何活路。所以肃王的人马这边刚一入进入京郊地界,很快就有“百姓”前去禁军守卫处告发,引薛城亲自前去查看。
只要薛城亲看到了那个凶案现场,以他素来耿直的性格定然不会有任何偏私,如此一来,就算不立刻扳倒这个背后搞鬼的人,也会让他栽个大跟头。
但是没料到薛城的人马脚程这么快,肃王这边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提前赶到,生生阻止了肃王冲动之下杀人的念头。
肃王的心性是所有皇子中和隆泰皇帝最像的,向来敏感多疑又心思缜密。不会不明白薛城只要对这件事起疑,屋内的人便是被他记下了。如果他们消失或者死了,这笔账怎么都会算在肃王头上。
到时候齐国公那边也不好交代。
所以肃王定然不会再对那些人下手。
秦汐点头,抬手接过厚披风,懒散地披在了肩膀上。
“不仅如此,明日之前肃王还要想出个理由去搪塞皇帝,”孙七冷哼一声,“皇帝向来心思重,疑心强,肃王这次不会轻易过关,咱们也算让他栽了个小跟头。”
“李萱呢,”秦汐偏过头看向孙七,“救回来了吗?”
薛城的出现虽然阻止了肃王杀那几个恶霸的脚步,却阻止不了他将所有火气都撒在李嬷嬷身上。
所以李嬷嬷很难逃过今晚的劫难,恐怕一出京郊,肃王就会对她动手。
“翟有亲自带人去的,估计不会出什么差池,”孙七顿了一下,略有些不解地问道,“李萱背叛秦家,死不足惜,小姐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去救她?”
“这件事不对,”秦汐缓缓回过头,视线重新落在远处虚无的夜空中,声音很低,“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虽然李萱一直在替皇帝办事,但以她的身份,绝对不可能有机会跟皇帝直接接触。只是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个藏在皇帝与李萱背后的人会是肃王。”
上一世,兵部尚书樊霄和肃王萧承煊联合起来,一并告发秦镇谋逆,并且收集了大量的“罪证”呈送道皇帝面前。其中部分证据多有漏洞,但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却都没有提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虽然这件事明面上的告发者是樊霄和肃王,但私底下真正想要除掉镇北候的是隆泰皇帝,所以没有人敢质疑这些漏洞百出的证据,更没有人敢站出来替秦镇说话。
这件事的主导者一直都是皇帝和樊霄,肃王只是在证据整理后期才参与了进来,与樊霄一起替皇帝办这件事。
所以从一开始秦汐就以为这个成功把密探安插进秦家的人,会是樊霄。
只有这样一个了解皇帝,又极度圆滑会看眼色的心腹,才会在皇帝稍稍的示意下,命令藏匿在府中的李萱对秦婉下手。
所以她才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早早就为樊霄挖好的大坑,最后跳进来的人会是肃王。
“小姐是怀疑幕后真正的操控者不是肃王?”孙七怔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所以小姐才要我们务必从肃王手底下救出李萱,就是想拷问出背后真正的操控者是谁?”
“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秦汐抵在窗沿处缓缓地说,“李萱和樊霄是同乡,如果我没记错,他们应该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什么?”孙七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有关系,震惊完又有点难以置信,下意识道,“会不会是巧合。”
搭在窗台边的手指缓缓收紧,秦汐隐隐有些懊恼。
这件事还是设计得不够巧妙,若是多一些心思,或许不至于白忙一场。
至少能成功拉一个人下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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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时,翟有带着人回来了。
肃王果然没有对李萱留情,几乎当场要了她的性命。但好在翟有他们很快找到了倒在血泊里的李萱,才堪堪捡回了她的一条命。
只是暂时是问不了什么话,并且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才能睁眼了。
稍晚一些的时候,拷问那方那元两兄弟的人讲口供递了过来,跟秦汐猜测的差不多,那方那元的主子的确只有肃王,两年前安排他们进府与李萱接应的,也是肃王萧承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