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那这个冯龙就太可怕了。
“百草堂在药材行业大名鼎鼎,”秦汐笑道,“能收到冯堂主的邀请,才是宋离的荣幸。”
“那里那里,”冯龙笑着摇头,“宋堂主过谦了,来,请座。”
“冯堂主请,陈总管请。”秦汐待陈钦入座后才坐在了另一边的位置。
待所有人都坐好,陈钦立即招呼身边的随从给在坐的人添酒,一副热情东道主的模样,“早就听说望春楼的状元红是金陵一绝,今日我们要好好尝一尝。”
秦汐自从创办荣辉堂以来,多多少少也练习过喝酒,更何况这样的场合,不喝也说不过去。索性她提前备好了薄荷干,万一喝多了头晕,嚼两片就可以提神醒脑。
酒喝过酒两巡,冯龙却只字没提药行的事情,反而很感兴趣地问起了另一件事,“听说宋堂主和昭王殿下相识,我恰好有一个朋友在昭王府当差,不知宋堂主认不认得?”
陈钦原本抱着个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地示意身后的随从给自己倒酒,闻言倏然抬眸看向秦汐,似乎也很好奇秦汐对昭王身边人的了解程度。
毕竟当时他同意和荣辉堂签订订货文书,其中就有一部分昭王殿下的原因。
秦汐缓缓抬眸,眼里多了一丝恰如其分的疑惑,“是吗?不知道冯堂主说的是哪位?”
“昭王殿下身边的守卫,玄则。”冯龙好奇道,“不知宋堂主见过他没有。”
秦汐捏了捏面前的小酒杯,面上一派平静,另一侧垂在案几下的手指却悄悄收紧了。
从今晚赴约开始到现在,心里的那一层淡淡的疑惑也随着冯龙看似随意的问话被掀开。
她早就怀疑百草堂不会轻易把这次的合作机会让出去,之前提起的三成送货也只是个引她赴约的由头。他真正想要的,一直都是荣辉堂手里的那一纸订货文书。
只是这种加盖了药监司公印的文书一旦签订,再转圜的余地就会很渺茫。
除非荣辉堂犯了什么陈钦难以容忍的大错。
荣辉堂内的事物一直由孙七亲自打理,货物上不会出什么过分的差错,唯一让陈钦难以接受的,恐怕就是秦汐当时在订货期会上撒下的那个,关于熟识昭王的谎。
冯龙应该是打听过,确信自己和萧承煜那边毫无关系才会有此一问。
如果她估计得没错,那个叫玄则的守卫很快便会顺着二楼的楼梯上来,“恰好”撞见自己。
所以冯龙才会将位置安排在二楼楼梯处。
他既然敢安排这样的饭局拆穿自己,那个玄则就肯定真的是萧承煜的亲信,至少陈钦是见过的,不然这一切都不足以说服陈钦撤销订单。
该怎么处理,怎么才能万无一失。
“宋堂主?”冯龙出声提醒,眉眼间的笑意看不出一丝破绽,“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秦汐抬眸笑了,“我刚才只是在想你说的,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哦,”冯龙一笑,“那宋堂主想起来了吗?”
“昭王身边贴身伺候的有好几个,名字都差不多,”秦汐缓缓松开手里的酒杯,灿然一笑,“若是见了,我可能能认出来。”
没有说认识,也没有说不认识。
没有肯定昭王身边有一个叫玄则的,也没有否认他身边没有玄则。
这个回答应该没有什么漏洞。
秦汐垂在一侧的手指悄悄探进腰间的荷包,她需要薄荷干,提一下神。
不然不好对付面前这个老狐狸。
“哈哈哈,说起来我也是这样,”陈钦接过话头道,“我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那些主子们身边的宦官、宫女名字都差不多,我有时候也怕自己叫错。”
陈钦似乎也有点喝高了,无意间替秦汐解了围。
“是啊,”秦汐笑了笑,放弃了荷包里的薄荷干,轻轻站起身道,“两位继续,宋离稍后便来。”
陈钦以为她去如厕,笑眯眯地点头,“去吧去吧。”
“宋堂主是不是喝多了,”冯龙坐在位置上抬头看向秦汐,唇边的笑意未减,“要不我与堂主一起去吧。”
“不必了,谢冯堂主。”秦汐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身后的孙七,后者立刻朝冯龙点头,“谢过冯堂主,我跟随我们主子去就行了。”
此时楼下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这是望春楼有贵客到的提示。
秦汐只觉得脑袋微微发闷,这酒明明是极普通的状元红,她以前也喝过,不知为什么此次的后劲竟如此大。
不管接下来那个玄则会不会出现,秦汐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再次朝两人点头示意,随即绕过案几,朝楼下走去。
这一次冯龙没有再阻止秦汐,只是笑眯眯地示意身边的奴才给陈钦倒了一碗醒酒汤。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陈钦怎么能继续醉着呢。
另一边秦汐头重脚轻地往外走,差点一头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顿了顿脚步,朝那人俯首作揖,“抱歉,没看清路。”
“你喝酒了?”那人问。
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秦汐本能地抬起视线看向面前的人,下一瞬,仿佛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夹杂着冰块的冷水。
立刻清醒了。
“怎么,”萧承煜笑,“喝多了就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