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下的金陵城淹没在一片赤红色的霞光中，宛如泼了彩墨的画卷，带了一丝波澜壮阔的美。

一辆低调的蓝绸马车慢吞吞地行驶在金陵后街的小路上，马蹄轻掀，车轮慢碾，车窗上的流苏也跟着微微晃动。

就在斜倚在马车靠枕上的秦汐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车身猛然一晃，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透过门帘传了过来，“少爷，奴才有事禀报。”

是孙七的声音。

“进来说。”秦汐几乎是立刻清醒了，他们才刚分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孙七才会专门回来跟自己商量。

垂下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藏蓝色的门帘被挑开，孙七猫着腰走进马车里，简明扼要道：“明天替齐国公府夺彩头的猎手出了点状况，可能来不了了。”

“什么？”秦汐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出什么状况了？”

一般执行这种任务的，都是在暗会上找来的专业猎手，个个小心谨慎，不会出任何差错，尤其是接了任务之后。

像这种临时出状况的，秦汐还是头一回遇见。

“说是在河边看人打鱼的时候落了水，到现在人还没站起来呢，估计是不成了，”孙七摇了摇头，怒其不争道，“之前明明签过保命文书，我也特意交代过不能耽误正事，结果现在......”

孙七略顿了顿，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去回绝了齐国公府......”

“不行，不能去回绝，”秦汐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行事的前一天反悔了，这让荣辉堂以后怎么在商会和善堂立足。”

“可是剩下的时间太少，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孙七叹了口气，“暗会上箭术好的就那么几个，能有把握一击得中的更是寥寥无几，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猎手。”

“找不到猎手的话，”秦汐半垂着眸子，修长清瘦的指尖无意识地搓了搓藏蓝色外衫的衣角，许久后抬起睫毛，“我亲自去。”

孙七闻言怔愣了一下，才忽然想起，五小姐本就天分极高，骑射又是将军亲自教的，若说箭术，放在整个大梁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这两年秦汐鲜少再像以往那样出现在狩猎场和各大围猎宴会上，以至于孙七都差点忘了，五小姐也曾经是个骑射高手。

若秦汐能去参猎，那箭术是绝对没问题的。可问题是---“你去的话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会不会太危险。”

“蒙着脸，不是亲近的人不会认出来的，”秦汐随手理了理被自己捏皱了的外衫，声音很低，“齐国公府那边的力量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就算是有些冒险，也要试一试。”

大梁以骑射闻名，在马上得天下，向来鼓励女子骑马射箭参加游猎活动，所以这次秋猎才将女子也算了进去。

但毕竟所有的大型活动都人多且混杂，经常是男女围在一起进攻或围猎。所以很多女子在参加这种活动的时候，都会以轻纱遮面，借此周全礼数。

也正因为如此，秦汐才想着亲自去夺了这彩头，毕竟白狐会在哪里出现，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孙七还是觉得不安全，“若小姐亲自去的话，锦娘是肯定不能跟着的，万一有什么事情......”

锦娘这些年一直代替秦汐处理府里的事情，金陵城中很多贵人圈的人都是认识她的，若秦汐真的打算亲自上场，那锦娘势必是不能跟在身边伺候的。

“让浣珠陪着我就行，”秦汐慢悠悠地说，“她虽不如锦娘沉稳，但也分得清事情轻重，不会有事的。”

浣珠是秦汐房里的另一个贴身婢女，也是整个镇北侯府除了锦娘之外唯一知道秦汐真实情况的人。她虽年纪小，却和锦娘一样，是自小就陪在秦汐身边的，后来秦家没落之后，她也是少数几个至死都没有离开秦家的人。

她性子直，不似锦娘那样心思敏捷，但出于对秦汐的无条件信任，不管之前的装病，还是后来她在商会还有官场上铺的人脉，浣珠都没有多问过一句。

怕自己听不懂，又觉得没必要知道。在浣珠的世界里，只要听小姐和锦娘的就好了，其他一概不用她费心思。

对于秦汐来说，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反而用起来更放心，很多时候，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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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小南山皇家围猎场。

秦汐身着一身浅青色的收腰束袖长衫，同色系的薄纱遮住了半边脸，显得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干净。束起的青丝只用一支简单的银簪固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珠翠点缀。

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又毫不起眼，就算是被人撞见了，也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她试探性地举起箭瞄了瞄远处梨树上的一颗梨子，握着弓弦的指尖一松，箭“咻”的一声长鸣，稳稳地穿过梨子梗，颤着羽翼扎在另一棵树的树干上。

阳光下梨子滴溜溜转了个圈，被箭穿过的地方堪堪连着一丝枝丫，将断未断。

秦汐慢条斯理地走到梨树下，抬脚轻轻一踢树干，圆滚滚的梨子直直地掉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秦汐手心里。

身侧的浣珠立刻拎着裙角小跑到另一棵树旁边，抬起手腕抓着那根扎在树干里的羽箭，吃力地想要拽住来，“小姐，你这力气也太大了......”

秦汐将脊背靠在梨树上，慢悠悠地啃着手里的梨子，闻言往浣珠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纠正道：“是这羽箭穿透力强，关我力气大不大什么事儿。”

浣珠转过头，一张小脸都冒出汗珠了，“拽不出来......您不是说，这是齐国公府专门送来的什么上等赤羽箭吗，万一毁了，咱们可怎么赔啊。”

“放心，不用赔，”秦汐啃完最后一口梨，将梨核随手丢在草丛里，“等东西到手了，自然有人会把彩头送到齐国公府的人手里，至于箭剩多少，用多少，就是我自己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