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良辰推开书房的门时,明媚的阳光透过飘窗大片地洒进书房内,沐浴着墙角长势喜人的绿植。房正中榆木的书桌上雪白的宣纸整个铺陈,馥郁的墨香盈盈于室,苏清晏手握毛笔,正在写字。
他提腕运笔,目光专注,整个人如这书房一般,沉静。
聂良辰默不作声地上前,抬眼看他写的字。她不懂字,但想来苏清晏的外公是大学中文系教授,除了一身渊博学识众所周知外,写的一手好字更是声名远播,他自幼师承外公,字应当不会差。
更何况纸上的字……
好多年前她曾见过他的字,高中学校的书画展上,众多油画国画、漫画素描,浓抹淡描、生动写实,独一首书法《兰亭集序》,万花丛中一点绿。
A3大的素白宣纸,墨黑的字,行云流水般洒然飘逸,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聂良辰当时才转入那所高中不久,她站立在那幅书法作品前驻足良久,最后看到右下角,白色正方的小卡片上未尾一行字,展品作者:苏清晏。
后来学期未,在校外,机缘巧合,她遇见他。
只能说,字如其人,人如其名。
俊逸轩然,清净明朗。
只是眼下的字……往常苏清晏大多写诗词古经,今天却反常,纸上横平竖直,一撇一捺,全都是字的基本笔画,笔锋锐利,整齐划一,跟排兵布阵似的。
没了当初那份洒脱,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有隐不住的肃冷。
像欲出鞘的剑,大开杀戒。
聂良辰整理着一旁写好的字张,出声道:“吃饭了。”
苏清晏待一个折弯勾写完,收了笔,才缓声回,“等这张写完。”
跟苏清晏相比,聂良辰的字只能说是端正,谈不上好看。初时她提出跟他学写字,目的不单只是写字。她心里期想的如电视剧演的那般情节,他从身后半抱着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教她,这一来一往岂不是笔墨传情,也不失为夫妻间的一种情趣。
她想的是美好,哪知与现实相差十万八千里。
刚开始,苏清晏也从头开始一板一眼的教她。如何握笔,示范正确坐姿,她稍有做的不对,他捏着她的手指,手掌拍着她的背,调整她的握笔姿势,让她坐直。虽然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这些亲密的小举动,聂良辰却还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禁心跳加速。
苏清晏垂眸敛神,手腕移动,一促而就,基本简单的一个笔画便跃然纸上。单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可由他做来,全然是大家的儒雅风范。
他示范之后,让聂良辰照本宣科,照着练习。可她刚才全部的注意力只顾着看他,哪里听进他讲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写的。一握笔,就暴露无疑,姿势不规范,写在纸上的字字,像条卧趴难看的毛毛虫。
苏清晏的目光落在那条爬虫上,没做一字评判,打发了聂良辰去一边练习。
字哪有一日就能练成。磨练的就是心平气和有耐心,聂良辰耐着性子练习了一小会,就没了耐性。
她握着笔杆,瞄向一边对她不闻不问的苏清晏,“你过来,手把手的教我。”
苏清晏面目清疏,扫她一眼,似是洞悉她的心思,“你不用心学,教了也是白教。”
没达到目的,聂良辰哪能甘心,“是你根本就不用心教我。”
苏清晏翻过一页书,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聂良辰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刚开始学习写字,外公不是手把手的教你吗?所以你的字才能写的那么好。”
聂良辰终于得以重视,苏清晏偏头看向她,目光飘虚,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就在她以为他是要应允下来,却听到他轻描淡写道:“我刚开始学写字时,一个字写不好,就要被外公打一下手心。”
他三岁,长得才跟书桌一般高,脚踩着小板凳,面对严厉苛刻的外公,手握着毛笔,紧张的手心冒汗,生怕有哪个字没写好,外公手里的戒尺就要落下来。
“严师出高徒。聂良辰,你看看你满篇歪七扭八的字,算算该被打多少下手心?”
聂良辰第一次在苏清晏那里一点也讨不到甜头,之后学写字的事就没了下篇。
午饭时间,餐桌上是惯常的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微声。苏清晏食不言寝不语,可以说在这个家里,他很是安静,大多是聂良辰缠着他说话。
他放下碗筷时,骨瓷小碗里还剩多半米饭。
聂良辰看到,“吃完,不许浪费。”想他不好好吃饭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好?
每餐饭她都是精心准备,讲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以把苏清晏养胖为己任。可他跟婚前一样的清瘦,养了近两年,也丝毫不见长肉。归根结底,是他不好好吃饭。可不管她怎么翻陈出新,他对她做的饭菜数年如一日,热衷不大。
“吃不下了。”
苏清晏正要拿纸巾,就听到聂良辰又说道:“需要我喂你?”
他皱起眉头,认命地又拿起刚放下的碗。
碗里凭空又多出胡萝卜、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