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仲珽阴鸷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嘲讽,挥了挥手,屏退兰羽。
明锦侧身朝卿云微微一颔首,卿云领悟其意,后脚随着兰羽一起退下。
“避嫌?”江仲珽逼上前两步,语带轻嘲,道:“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不为世俗所束缚、敢爱敢恨的女子。如今用这样的借口搪塞本王,明锦,你是太过妄自菲薄呢,还是太过低估本王对你的了解?”
自嘲、埋怨、委屈、不甘、难舍......
明锦曾最爱江仲珽这双眼,她坚定地认为,文字可以骗人,言语可以骗人,但眼睛不会。当被江仲珽注视时,她读出了他眼里的爱意,便理所当然认定了自己被他深爱着。
然而,江仲珽这双眼睛,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譬如当下,换做上一世,被他这么专注地盯着,她怕是早就心生愧疚,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了。
可惜,她已经活过深信他的那一世了。
“殿下过誉,我本就只是个寻常的世俗女子。许是从前年少不更事,又仗着家中长辈们的宠爱多有骄纵,才给殿下留下这样的印象。”说着明锦福了福身,道:“若给殿下造成了困扰,我在这里给您道个歉。”
江仲珽眼底飞快闪过诧异,但很快柔和了目光,伸手去扶她,放软语气,道:“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乍闻你赐婚的消息,至今难以置信,这才说话重了些,你不要介意。”
明锦稍稍侧身避开他的手,站直身体,释然笑道:“殿下言重,我并没什么介意的。”
“明锦,你真的甘心就这么听从赐婚,嫁给那样一个人?”江仲珽伸出去的手扑空,随即紧握成拳,无比痛心道。
人常道:情障迷人眼。
一旦跳脱出来,再看江仲珽此时的“深情”,明锦非但没有共情的感动,反而只觉得虚伪做作。
诚如丁明媚所说,她以为的两情相悦,从来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没有什么移情别恋,没有什么情到浓时情转薄,也没有什么情深不寿。江仲珽只是爱他自己,爱得专一且始终如一。
“承蒙陛下赐婚,是莫大的恩宠,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甘心的道理。殿下说话,还是谨慎些吧。”
江仲珽抿唇,眼底涌上一丝喜色,“明锦,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明锦:“......”
从哪儿听出来关心的?我明明是怕被你连累好么。
“明锦,我一直知道,你对我是有着情意的,年前你及笄,我赠你南珠,你应该也能明了我的心意。难道我们就要因为一纸赐婚,就此错过彼此吗?你甘心吗?”江仲珽咬紧牙关,似在竭力隐忍,一字一句道:“我不甘心!”
“殿下既不甘心,那打算怎么办呢?去请求陛下收回赐婚?”明锦看着他,忽的眼底迸发出希冀来,“殿下若愿一试,我亦愿左右相随!”
江仲珽登时蓦然。
良久,才勉强开口道:“父皇对我,素来不甚喜爱,这件事若由我去说,必定求不来什么结果。可是,丁老将军就不一样了。明锦,你可能不知道,你祖父有救驾之功,若能劝动他老人家替咱们做主,父皇必定会给老将军一个人情......”
果然如此。
明锦敛眸,心中猜想得以验证,瞬间便没了再与他浪费时间的耐心。
“殿下,您太高看我祖父的脸面了。保护皇上本就是我祖父的职责所在,怎敢挟恩图报。再者,赐婚一事,我并无不甘心,我是心甘情愿的。”
江仲珽压根儿不信,“你明明对我有意,为何偏要自欺欺人!”
闻言明锦抬眸看向他,眼底如一泓秋水澄澈坦荡,“我丁明锦向来敢作敢当,没什么不敢认的。对殿下,我确曾萌生过倾慕之意,也曾主动示好追求。只是我这个人,没什么长性,喜欢一个人迟迟等不来回应,转头就会放弃,没心没肺得很。如今我对殿下,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只愿殿下能早日寻得有缘人,福乐安康。”
说罢,明锦福了福身,果断告辞。
江仲珽自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她离开,可一时又没有更好的说辞,只得含恨目送她走出视线。
卿云见她走出来,如释重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