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山抱着谷陆璃一路上了十一楼,临过护士站急急便道:“二十一床谷陆璃胃疼得厉害,我怕她又出血,麻烦您叫一下大夫。”
护士应声去拨主治医师电话,宋尧山赶紧送谷陆璃回病房。
空了几天的二十二床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也住上了人,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躺在上面,也插了三腔二囊管,床头坐着她老伴一脸忧愁地陪着,闻声见宋尧山他们这般进来,不由跟着紧张,还站了起来。
宋尧山把谷陆璃刚放平在床上,她就半坐了起来,手指还纠缠着他衣袖,声音都带着颤,汗顺着下颌往下滴:“疼得躺不下去。”
宋尧山心疼得就快原地爆炸了,他也顾不得陆女士在场,侧坐在床上,扒拉着谷陆璃湿漉漉的一颗脑袋搂在自己肩前,手抚着她后背温声劝道:“你放松,放松一点,什么都别想,情绪对胃痉挛的影响很大。”
他手掌温热、肩膀宽厚,极具安全感,嗓音又一下放得极缓极柔,围绕在谷陆璃身侧似成一道透明屏障,很有安抚镇定效果。
“放松,深呼吸。”宋尧山在她耳畔柔声道,“闭眼平和一下呼吸,学姐,慢慢地。”
谷陆璃不由照他指示做了,刚靠在他肩头缓过最疼的那股劲儿,医生就进来。
宋尧山按着她平躺下去,医生过来做了检查,万幸她目前还没出血征兆。
“让她做的胃镜做了没?”医生问。
“做了。”宋尧山道。
“结果呢?”医生伸手,“拿来我看看。”
谷陆璃躺在床上从口袋里费力地掏出叠得异常平整的检查报告递出去,医生打开看了两眼,就把报告还给了宋尧山:“胃溃疡,溃疡面不算太大,平时注意下饮食,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不要吃冷硬的,还有——”
大夫指着谷陆璃额头那一片“姹紫嫣红”继续道:“——不要打架,心情放平和,头天问你的时候就想说来着,你当你撒谎我看不出来呢?”
谷陆璃躺在床上余光瞥了陆女士一眼,点了点头。
“明天开始可以给她吃点儿流食,喝点儿米汤了。”大夫对着宋尧山交代,“小米粥熬得
烂一点。”
宋尧山应了,道了谢,大夫转身又去隔壁床问了问情况,这才出去。
宋尧山问谷陆璃要了她裤兜里的腕带,站在床边给她仔细系上,拉上被子给她盖好。
谷陆璃又把手机递给了他,宋尧山理所当然地往自己兜里一揣,忙完去床角柜子上倒了杯水,转头回来递给陆女士,又指着床头椅子道:“阿姨,您坐。”
陆女士愣愣地接过水杯坐过去,眼珠却还黏在他身上,眼瞅着他跟谷陆璃刚才的互动,深知自个儿女儿平素个性的陆女士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人病傻了还是直接被夺舍了?
宋尧山自顾自地又去柜子上取了点儿水果跟牛奶送到隔壁陪床的大爷手里,大爷跟他道了谢,俩人又聊了两句大妈的病情。
等他再转头回来,谷陆璃已经闭眼睡了,陆女士捧着水杯,对着隔壁床抬了下下巴,小声问他:“阿璃......不需要这样么?她是不是没那么严重啊。”
宋尧山挑了个苹果站在垃圾桶前给她削皮,闻言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插了两天,下午那会儿管子刚拆掉。”
陆女士瞬间就又心疼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刚才都怪阿璃,也不让你说。”陆女士盯着宋尧山侧影,只觉看他真是哪儿哪儿都让人满意,“阿璃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我姓宋,宋尧山。您就叫我尧山吧。”宋尧山削苹果技术高超,一根果皮到底,缀了老长,手稳的人心也稳。
他把苹果递给陆女士,去洗手间里净了手出来,陆女士还追着他又问了句:“你姓宋啊?”
“对,”宋尧山心说谷陆璃刚才拦他,铁定是不想让她妈知道他就是那位“隔壁刘婶小舅子上司弟弟家独生子的表哥”,便笑着道,“我是她同事,也是她学弟,目前跟学姐一起在荀大代课的。下了课中午正跟她和另外一位学姐吃饭呢,她就吐血了。我送她来的,她不想让您知道,我也就走不开了,就照顾了她两天。”
“那谢谢你啊,很感谢你。”陆女士闻言沮丧又自责地垂下睫毛轻声道,“我不是个好母亲,从来都照顾不好她,还让她受委屈。”
她想起她刚跟谷学海离婚那会儿,院子里说什么的都有,一群没工作的妇女坐在院子门口整日对着她后背指指点点。
她性子生的温和,也不会跟人拌嘴吵架,晚上回家就窝在枕头里哭。
谷陆璃从那时候就开始凶,别人骂她妈,她就骂回去,一个小孩子家指着那群长舌妇一个个叉腰骂回去,嘴皮子利落也不吐脏字,尖细着嗓子一句一个“老师说”“伟人说”“思想品德书上说”,认真而幼稚地维护着母亲的名誉与尊严。
如今想来的确是她扔下了谷陆璃一直为她撑着的自尊。
“哪能呢,”宋尧山见她情绪低落,笑着安慰她,“是学姐脾气太厉害了,她想照顾自己,也想照顾您。”
陆女士见他一句话就宽慰了她又抬高了谷陆璃,愈发地看他顺眼起来,眼眉都弯成了月牙状。
他俩陪着谷陆璃直到天黑,见她人虽没醒,但病情也没再反复,也都算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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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尧山去外面买了盒饭回来,还给隔壁床大爷也捎了一份,等他们吃完又主动去收拾了垃圾,陆女士更加不好意思了。
“从今天起我来照顾她吧,你也照顾她两天了,再麻烦你也说不过去。”陆女士道,“你也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
宋尧山闻言一点儿都不意外,刚“嗯”了一声,他裤兜里调成振动的手机就贴着他大腿振了起来,他跟陆女士道了声抱歉,推了门出去接电话。
隔壁床的大爷见他出去,扬着一张淳朴的脸,笑着对陆女士道:“是你家未来女婿不?人不错,长得还俊。”
陆女士目光往熟睡的谷陆璃脸上绕了一圈,叹了口气又带着点儿莫名的小骄傲回他道:“我也希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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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尧山顺着走廊一路出去,直到临近电梯间才掏了电话出来,果不其然振动的是谷陆璃的手机,来电人名称是“迟肃然”。
宋尧山轻笑了一声,接通了电话,耳朵贴着听筒就道:“喂,学长好。”
手机那头顿了一秒:“阿璃呢?”
“学姐已经睡了,”宋尧山语气倒是挺正常,只客观地陈述着事实,“她今天下午做了胃镜,人不大舒服,一直在休息。”
“那我现在去看看她。”迟肃然嗓音挺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