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不语。
“你向来不说假话的。”冯萧叹气。
“给我时间,让我冷静一下,好么?”何洛跪坐在冯萧脚旁地毯上。
“你是为了他么?”
“我是为了自己。”她仰脸,迎上他的目光,“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做一个理智的人,现在,我决定任性一次。原谅我,冯萧。”
冯萧紧紧握住何洛的手,“何洛,让你任性的结果,就是我们都会后悔的。谁都会有摇摆不定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就更应该坚持。你想想,很多事情是被回忆美化的,只有握在手中的幸福才最实际。难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的开心都是假的么?我不相信!”
相处乐,不同于相爱。何洛翕动嘴唇,心里千头万绪无法表述。她明白,相处时开心,那不一定是因为爱,为你排忧解难遮风挡雨的人,值得一生感念;然而,分开后的挂念和苦痛,是因为爱么?曾经爱过的,是否依然爱着?怀念他,还是怀念昨天?心痛是因为不能回到他身边,还是因为触碰到曾经的伤口?
何洛不知道。
“你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冯萧问,“无论我曾经做过什么,以后怎样努力,都留不住你的,是不是?”
“我没有。”何洛摇头,“我没有……”她躲开冯萧的目光,但躲不开他的哀伤。
一家法国制药公司录用了何洛,工作地点是宾州的分厂,对方希望她以正式员工而不是实习生的身份来工作。舒歌帮忙整理行李,依依不舍地问:“真的这个圣诞前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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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但你可以一月份才报道,不是么?”
何洛指着一书包地图,“喏,刚刚从tripleA(AAA,美国汽车联合会)领回来的,我给自己放40天的假。”
“你要开车去美东?!”舒歌翻翻地图,中南部各州应有尽有,从西至东。
“有这个想法。”
“我反对!”舒歌大叫,“你每天心不在焉,太危险。”
“我有保险,行车记录优良,而且我每天只开一会儿。”
“保险并不提高驾驶技术!你疯了。”
“我没有。”
“何洛,你在和自己赌气。”舒歌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太多歉疚。”
“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何洛坦言,“我的处事态度、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决定了有些事情我不能只从感情出发,无论怎么选择,我都对不起别人,对不起自己。所以,索性不去想。人生不是只有爱情的。”
“那也不能一辈子当鸵鸟。”
“我不会。”何洛敛着行装,“这些我带走,那些大箱子我已经封好了,等我到了,你帮我shipping过去。其余什么音响电视,统统留给你好啦。”
她回身看看空荡荡的屋子,放松的抻个懒腰。“为了安全原因,我才告诉你我的行程,不要告诉其他人了。我想把自己交给自己,至少,是这四十天。”
何洛迤逦南下,从旧金山到凤凰城,从休斯敦到新奥尔良,穿过气象万千的红褐色戈壁、热情洋溢的新墨西哥。后备箱里放着水、面包、火腿和苹果,还有一个睡袋和各种工具,上路后发现自己的准备并不充足,长途行车经验更是稀少可怜。有一次看错地图,绕了大段的弯路,找到预定的旅店时已经半夜;在人烟稀少的亚利桑那州,错过一个高速出口的加油站,渐渐油表指针压在Empty的红线上,如此又开了20英里,才发现下一个;在休斯敦看球,兴奋的要喊哑嗓子,出来时却找不到车钥匙,只好打电话报警,并找来AAA的工作人员开窗撬锁……旅途是孤单的,辛苦的,然而充满未知和诱惑。一路紧张兴奋,只要有一个既定的目标,便可以把自己交给蜿蜒长路。
何洛爱这样肆意简单的生活。
她隔三差五就给家中打电话,何爸何妈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女儿依旧在打点行装。冯萧回国探亲,给何洛发email,说家人问起她,“我妈还很想你,说去年和你一起逛街很开心,这么多年总算过了把养女儿的瘾。我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想象,于是说你忙,因为准备明年到距离我很近的地方工作。原谅我这样解释,因为我也还有幻想,还希望,一切是有转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