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行了三天，他们到了摇城外五十里的黎县。

冬天的白日短暂的很，酉时一过，天就渐渐沉了下来。

众人将一些东西暂且搬下客栈，这就一会儿工夫，天幕就彻底黑了，如一张玄色巨翼笼罩着这座临水小城，又好似一个无边囚笼将一切圈禁，穿梭在黑暗中的人，如此渺小而卑微，只有飒飒冷风在暗夜里流动，无孔不入。萧霆抬头，浮云流散，弯月显露半影，朦胧清华倾泻而落，总算让这压抑的夜空有了些许光明。他抬脚进了客栈。

“客官，您要的菜来咯！”

小二吆喝一声，将托盘上的菜肴摆下。

赶了一下午的路，众人早就饥肠辘辘，看着满桌子的菜，都顾不得形象大吃了起来。

墨梅啃着一个鸭腿，一边夹起银鱼丝道：“少爷，我记得上次你带我们出来，还是七年前，也不知道这太湖三白做的会不会比原来那家好吃！”她尝了一口，眨了眨眼睛，“唔，不错耶，你们快尝尝……”果然年少不识愁滋味，墨梅只当此行是出来玩，看的萧霆无奈一笑，说道：“那个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当时你才几岁？”

“当然记得了，是在这边附近的一个小镇，我出去找糖吃结果迷路了，老爷和夫人出来找我，还从人贩子手中救了雪苏呢……”说着，她瞧向了雪苏。

“……嗯。”雪苏想到过去，心情分明沉重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该提的。”墨梅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夹了一块肉给她。

雪苏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萧霆和萧暮灵道：“少爷，小姐，我们正巧路过这里，可不可以多留一两天？我想去祭拜一下我的父母……”

萧霆微笑道：“你要是不提，我也想多住两天。”

雪苏一下子红了眼眶，她满是感激地看向萧霆，这才知道，他是故意经过这里，好让她过来祭拜父母的……萧暮灵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雪苏点点头，擦了擦泪。

众人又吃了些东西，叶望潇和青砚看着他们几个，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雪苏和墨梅名义上是她们家的仆人，实际上吃的用的都和他们一样，说是家里的两个姊妹也不为过，雪苏姑娘嘛，看起来聪慧大度，以他的识人目光看来，雪苏的出身不低，至于墨梅嘛，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丫头……眼见青砚直勾勾盯着墨梅傻笑，他以手肘撞了撞他。

青砚回过神，连忙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吃下。

萧霆见他们俩这小动作，双眉一蹙，心里相当不痛快——拐我妹子就算了，还想拐我家墨梅，你们好大的胆子！

***

夜渐深沉，风也停了。

奔波一日的人都在客栈里安歇。

忽然——轻微的声动在屋梁上响起，似是足踏砖瓦的响动，又像衣袂掠风的动静，更如刀刃破风的声响。声音有些杂乱，并不是一人。此时，打斗的声响越来越激烈。

萧霆蓦然睁眼，迅速披上外衣掠了出去。

这时的客栈屋顶上，只见青衣人执剑而立，他手中的剑尚在淌着血，而脚下两个黑衣人早已没了动静。看来，这场恶斗已经结束。

“阿梁，是你？”萧霆望向那人。

“是我，大哥。”纪梁擦拭着剑上的血迹，随后插入剑鞘，他就势往屋檐上一坐，说起了最新情况，“真没想到，魔教竟然与朝廷相勾结，还好你们提早离开，否则县太爷那也很难帮你们说得上话，我想，用不了几天，你们可能真会成为朝廷钦犯。”

“意料之中。”萧霆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对了，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他马上道。

“其实，前两天师父他们已经与魔教的人打了一回，想不到魔教这次也有所准备，双方打了三天，都没有占什么便宜，”见萧霆目露焦急，他忙道：“你放心，这次魔教的左护法伤了，我们的人也并未有多少折损，他们退到羽山之后，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那就好。”

萧霆松了口气，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马上道：“阿梁，这里有我，不会有事，你快回到我爹那，他们应该会需要你的帮助！”

纪梁摇摇头：“是师父派我来的，他也放心不下你们。”

他犹豫了片刻，问道：“那位小王爷……你还打算让他跟你们一起？”

萧霆叹了一声，狠下心肠道：“我总要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

知道萧暮灵和叶望潇是真心相爱，然而又想到他们对立的政局，纪梁实在不忍，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当然，萧霆也没有给他机会，他道：“家国利益面前，儿女情长算的了什么？”

“他要是个真正的男人，就知道该做什么样的抉择！”

“……或许，你是对的。”纪梁默然。

“好了，想见雪苏你就去吧，这两个家伙我来收拾！”他说着，拎起两具尸首离开了。

“……”纪梁迎风一阵长叹。

“这个江湖，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