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中之人以白玉骨扇轻轻挑起了门帘的一角。
南屏身上衣服半旧,背着一个破旧的算卦招牌,左臂上还绑着泛红的纱布,看起来好像受了不小的伤,但她看起来毫不在意,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轿外的护卫便是九皇子身边的阿克,他向南屏的背影看了看,向帘内低声道,“那个跟着进府的人就是她,她刚刚从里面慌慌张张地翻墙出来,看样子不是个江湖术士。这刘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帘中之人并未说话,而是将白玉骨扇收了回去。门帘重新落下,马车缓缓地向街道的另一头走去,淹没在杭州街道拥挤的人潮之中。
***
入夜。
南屏摸着兜里的铜钱,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看来今晚又要与良夜星辰为伴,住不了客栈了。南屏背着包袱向杭州城南的灵音寺走去——昨夜她便是在那里度过的。
灵音寺本来是一个香火繁盛的寺院,但年前的一场无名大火将这个寺院烧得只剩下颓垣败壁,但齐国君主对神佛之事不甚关心,也未拨款项进行修补,周边信徒将寺院的屋顶勉强以砖瓦铺就,稍作修复,灵音寺却从此门可罗雀,早已不复旧日之貌,倒是无处可去的流浪汉一个躲风避雨的所在。
南屏站在大殿中央,环顾四周,只见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佛像早已残缺不全,墙上的佛身画像也已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原本慈眉善目的佛像此时倒似添了几分阴森,只冷冷地垂眼注视着她。
南屏心中打了个机灵,虽是走南闯北习惯了,自己在这里却多少有点犯怵,于是找了个隐蔽干净的小角落,准备熬过今晚。
没过多久,就在南屏快要迷迷糊糊睡着时,忽听得几下沙沙声,似是有人的步子走了过来。南屏警觉地睁开眼睛看去,小心地将自己的身体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谁!”屋中忽然有人喝道。
南屏心中怦怦直跳,顿时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几乎是同时,一个蒙面人已经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的缝隙向外探出头看了看,似乎十分警惕。
此时刚好有一只野猫“喵”地一声跃上了围墙。
那人又左右观察了半晌,才关上了窗户,向屋内之人说道:“是只野猫。”
南屏借着月光,隔着缝隙看去,此时屋中前后竟已来了数十个蒙面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形态各异的兵器,看起来都是行走江湖之士。
最后一人身着斗笠披着长袍,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进来之后也不寒暄,冷声问道:“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人声音文雅,与此情景格格不入,听在南屏耳中却如雷鸣——
此人竟是杭州知府刘学!
南屏的心猛地一跳,刘学深夜在此做什么?想到此处又屏息向屋中仔细听去。
屋内有人低声回道:“大人放心。”
刘学只冷冷一笑,将手上的药瓶递给其中一位蒙面人。
那人背着一把紫金阴阳刀,右手上有一狰狞刀疤,看起来甚是可怖。接过药瓶之后,刀疤男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眼中露出凶狠之色。
刘学注意到他的反应,冷笑一声,道:“孙一刀,昨夜你就已经打草惊蛇,若不是本官给你找了个替死鬼,你现在岂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
南屏心中惊道,难道是那早已成名的武林好手孙一刀?传闻他的刀法凌厉无比,一刀封喉,要请他出手,动辄千金起步,刘学竟能请动他?这要刺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刘学的目光又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寒声道:“明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说着将一个瓷瓶递给了孙一刀,又紧了紧长袍,压低了斗笠,甩袖而去。
刘学走后,众人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从孙一刀的瓷瓶中各取走了一枚药丸,匆匆而去。
南屏的目光闪烁不止,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难道这两日杭城就要变天了么?看来自己进京的步子得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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