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室内,宣告一天的开始。少女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努力想睁开眼睛。虽然生理上还很困,但是她也知道今天是工作日,再不起床又将面临慌慌张张踩点去学校的窘境了。
在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后,她终于睁开眼睛,在彻底清醒之前,她打算就这样望着天花板发会儿呆。
雪白的天花板。
两个造型古朴,因此也显得很有品位的全铜单头吊灯。
她躺在床上,定定地注视着挂在墙壁上的吊灯。半分钟后,脑海中逐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异样感。
自己的房间里有这样的东西吗……?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没有。
那么这个吊灯是哪里来的呢?
好奇心战胜了懒惰,她撑着还有些困倦的身体坐了起来。
盖在身上的被子是纯色的,虽然质感很好,但是并不是自己房间的所有物。环视整个房间,视线从壁纸到放满书的书柜书桌、桌上的台灯,再移动到很有存在感的橡木衣柜。
“……这哪?”
结论是,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卧室。
混沌的脑中飞快闪现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难道被绑架了?在睡梦中?
虽然想回答自己一句“怎么可能”,但是现在超出自己理解力的状况却使她无法推翻这种滑稽的想法。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双脚触碰在和自己家完全不同的实木地板上。身上穿着的睡衣也从来没见过,但此时睡衣的差别她已经无暇顾及,她茫然地打开了房间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栋独立的两层民房,走廊中静悄悄的,但是楼下却传来些许声音。她来到楼梯边上,犹豫了一下后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
就算是被绑架了,对方也是会大度地将整个卧室让给她自由使用的绑匪,应该是能够沟通的对象吧。
在心中某处这样徒劳地自我安慰后,她来到了一楼走廊的尽头,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客厅的全貌。
客厅的灯亮着,并且传来早间新闻的播报声。
她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步,睁大眼睛看向眼前陌生的情景。
分别穿着白衬衫和职业套装的中年男女,正对坐在餐桌两边吃着和式早餐。桌上的米饭、味增汤、玉子烧和烤鱼正发出诱惑人的香味,显示出对两人来说今天仍是一个美妙的早晨。电视里果然在播早间新闻,两人边吃着早餐,边偶尔交换着对新闻的评论。
这可以说是自己家里从没有过的光景。
因此,对她来说眼前的光景正是完完全全的“异常”。
“………………”
她僵硬地站了两秒后,餐桌上的两人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对她投向疑惑的目光。
而她动了动嘴唇,抢在两人开口前,以勉强能听清的声音颤抖地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们是谁?”
在这个家庭里延续了十多年的日常,于这一刻被彻底打碎了。
××× ××× ×××
自己的名字是文月爱留。
就读于奈良学园中学部二年级。
性格很开朗,有很多朋友。
父母两人都是大学教授,所以成绩也很不错。
少女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听着自己的“父母”在身边讲述着自己十四年来的生活,脸上迷茫的表情却始终没有消失过。
她才不是奈良人,她是正正经经的东京人。既不会说关西话,也还没见过奈良的大佛。
她所读的是东京一所普普通通的中学,成绩平平,而且因为性格有些别扭,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也寥寥无几。
她的母亲很早就因为意外过世了,父亲做着朝九晚五的普通公务员,家住在普通的公寓里,根本不可能买得起独立两层民房。
而这个身材匀称,外形姣好,有着可爱的笑容和清澈的双眼的少女,也根本不是自己。
可是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却很无奈地说,检查不出任何脑损伤,记忆缺陷很可能是由精神方面的原因引起的。
她的“父母”坚持称女儿的精神状态很好,根本不可能忽然变成这样,一定有其他的病症。
两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少女无心去听,她从病房的窗口向外望去,从眼前展开的陌生的城市图像让她感到眩晕。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风景,陌生的行人和陌生的声音。
只有天空的云卷云舒还和昨天一样,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她唐突地打断了两方的对话,以最真挚的表情看着他们,诚实地说,“我不是这个人,我的灵魂可能被换到这里来了。”
说这句话的结果,是她从普通医院的精神科被转到了精神方面的专门医院。
心理医生单独和她聊天,让少女放松下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她说了,说自己不姓文月,姓篠村,名字也不是片假名而是写成汉字。自己的长相更加平凡,父母不是这两个人,也住在完全不同的地方。
“请你们去东京,或者给我真正的父亲打电话试试。”
医生和她的“父母”讨论过后,试着拨通了她所念出的手机号码。
——然而这个号码没有人使用,也就是说是空号。
而查询了她所说的自己的真正的住址后,发现练马区内并没有她说的大楼名,在那附近的是一间建立已逾三十年的教堂。
最后,医生判断她可能有妄想症,也就是一种精神分裂。
她的家,她的家人,她的一切——都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从那以后,她在精神病院住了半年。半年内服用了各种各样的药物,也接受了医生无数次的询问和开导。
她的“父母”最开始天天去看她,但是毫无成果的治疗,加上她始终用对陌生人的态度对待他们,也许他们内心也受到了挫折,来的次数也渐渐少了下来。
医院里的每个人都和她说,你得病了。看久了其他病人发病时的样子,听久了医生的劝导,她甚至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
难道真的是我得病了……?
我的相貌的确一直是这样,他们的确是我的父母,我的确在奈良生活了十四年?
她翻看着“父母”带来的相册。里面有现在的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和父母、朋友一起拍的各式各样的照片,只从照片就能看出她多么享受和别人的相处,以及得天独厚的条件带来的社交能力。
她合上了相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
直到有一天,她在医院派发的报纸上看到了新闻。
发生在米花町的强盗入室抢劫杀人事件,在警方一筹莫展的情况下,著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携其子工藤新一提供重大有力的线索,将事件引向解决的方向。这可能带给警界新的破案方向,即为了解决事件,不耻于借助可信任的外部专家的力量。
米花町——这是她来这里以后,第一次看到的地名。
米花町和工藤新一……
她握着报纸的双手忍不住发抖。
如果说这个世界存在一个地方叫米花町,如果说这个米花町里有一个人叫工藤新一。
那么这个人一定能帮她,也只有这个人能帮她。
虽然她以前从来不关心动画漫画这些东西,但是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工藤新一”……这是这个世界里毫无疑问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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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来地图仔细研究,才终于发现这个日本的少数地名和自己知道的地名并不同。但是大概的区划和功能还是一样的。
要见到工藤新一,自己必须从医院的束缚中解脱,回到文月爱留以前的生活中去,以方便她自由地寻找情报。
从那天起,她逐渐开始转变自己的态度,不再拒绝父母的关心,努力表现出自己积极的态度。
即使自己再也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从现在开始重新构筑彼此之间的关系就行了。
——父母被她的话所说服,又接受了半年不痛不痒的治疗后,医院终于放弃为她找回原来的记忆,她在办理了退院手续后从压抑了一年之久的精神病院离开了。
她开始去休学了一年的中学上课,重新面对在住院时来看过自己却被自己冷淡相对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