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看到,第一颗星是如何升起来的。
风四娘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能找到件有趣的事来做,她绝不肯浪费生命。
唉!世上又有几个人懂得这种生活的情趣?
夜已深了,星已升起。
暮色中终于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两个人抬着顶软兜小轿,沿着山路碎步跑过来,上边坐着个大布青袍的枯瘦老人。
老人的神情很萧索,很疲倦,正闭着眼在养神。
抬轿子的两个人更似累极了,牛一般的喘着气。
走到山坡前,前面的轿夫就扭转头,道:“前面好长的一段山路,咱们在这里歇歇脚,再往上爬吧。”
后面的轿夫道:“这两天我精神不继,上山时咱们换个边吧。”
上山时,在后面的人自然要吃力得多。
前面的轿夫笑骂道:“好小子,又想偷懒!”
两个人说说笑笑,脚步已放缓了下来。
那老人也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装没有听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到了山坡前,轿夫就停住了脚,慢慢的放下轿子。
突然间,两人同时自轿子中各抽出了两柄又细又长的剑,两柄剑刺向老人的前心,两柄剑刺向老人的后背!
这老人正是飞大夫。
两个轿夫竟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出手之快,如电光石火,四柄剑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刹那间已将飞大夫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
无论飞大夫怎样闪避,身上都难免被刺上两个洞。
风四娘虽然是老江湖了,却也未料到有此一着,再想赶去阻拦也来不及了,看来这次飞大夫只怕就要变成死郎中。
谁知就在这刹那间,飞大夫的身子突然一偏,两柄剑已贴着他身子擦过,另两柄剑堪堪已刺入他衣服,却又被他以两根手指夹住。
这两根手指就像是铁铸的,两个“轿夫”用尽全力也扳不动。
只听喀的一声,两柄剑竟被他用手指生生拗断了。
轿夫大惊之下,凌空一个翻身,倒掠两丈。
飞大夫连眼都没有睁开,双手轻轻一挥,手里的两截断剑已化作两道青光飞虹。
然后就是两声惨呼!
鲜血如箭一般射了出来,轿夫人虽已死了,但去势未遏,身子还在往前冲,鲜血在地上画出两行血花。
惨呼声一停,天地间立刻变得死一般静寂。
只听一阵清脆的掌声,疏疏落落的响起来。
飞大夫厉声道:“谁?”
他眼睛一睁开,目光如闪电,闪电般向风四娘藏身的山崖上射了过去,就瞧见了风四娘动人的笑脸。
飞大夫皱了皱眉,道:“原来是你!”
风四娘嫣然道:“一别多年,想不到公孙先生风采依然如昔,武功却更精进了。”
飞大夫眉头皱得更紧,道:“四娘对老朽如此客气,莫非是有求而来?”
风四娘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若对人客气,人家就说我是有求而来的;我若对人不客气,人家就说我无礼……唉,这年头做人可真不容易。”
飞大夫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风四娘道:“其实我只不过是经过此地,忽然想到来看看你,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是老朋友了,是不是?”
飞大夫还是静静地听着,毫无反应。
风四娘一掠而下,拍了拍衣裳,道:“你看,我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受伤,为何要来求你?”
飞大夫道:“现在你已看过了我么?”
风四娘道:“看过了。”
飞大夫道:“很好,再见。”
风四娘眨了眨眼,忽然银铃般娇笑起来:“果然是条老狐狸,谁也骗不了你。”
飞大夫这才笑了笑:“遇着你这女妖怪,我也只好做做老狐狸。”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可知道这两人是谁?为何要杀你?”
飞大夫淡淡道:“老夫一生纵横天下,杀人无数,别人要来杀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又何苦要去追问他们的来历。”
风四娘也笑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若被一些后生小子不明不白地杀了,岂非冤枉得很,你难道不怕一世英名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