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里面的屋子布置得更是精致富丽,当中一张青玉案,案上一只白玉瓶,瓶里插着几枝茶花。
玉瓶旁铺着素笺,放着些笔墨砚石,还有个斗大的玉钵,装满了清水,想是用来洗笔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穿着件雪白的衣服,正坐在青玉案旁,手托着香腮,瞧着瓶中茶花,呆呆地出神。
只见她天庭开阔,眉目如画,皮肤更比那玉瓶还白上几分,那鲜艳的茶花与她一比,也是黯然失色。
雅室玉案,人面花光,就只这光景已是绝妙的图画。
李翎瞧得心神皆醉,竟不忍惊动她,轻轻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也去瞧那茶花,瞧了半晌,不知不觉间竟也瞧得出神了。
他骤睹这瓶茶花,只觉插得有些杂乱无章,但瞧了半晌,越看越觉这花插得实在妙极,大小、位置、距离,配合得无一不是疏落有致,恰到好处。
衬出了异常的风骨、异常的精神,谁也无法将花朵的位置改动一分,就像绝色美人一般,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
亦如最精妙的剑术一般,出招、收招都有一定的分寸,谁也无法更改!
李翎再也未想到,插花一道也是这么奥妙,瞧到忘情处,不觉脱口叹道:“今日瞧了此花,方知别的插花人都是呆子!”
声音虽轻,那小公主却听得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瞪眼瞧了他半晌,似是有些惊骇,道:“你……你是什么东西?”
李翎笑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小公主又瞧了他半晌,道:“你若是人,为何和我不同,又打扮成如此不三不四的模样?”
李翎又气又笑:“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自然不同!”
这小公主看来虽聪明,其实却是个白痴,让人心里不禁有些怜惜。
小公主还是睁大了眼睛,又瞧了他半晌,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若是男人,为何没有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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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翎呆了一呆,失笑道:“你看我才十几岁,自然没有胡子。唉!这种事,你难道也不知道么?”
小公主呆了半晌,展颜笑道:“哦!我懂了,原来年纪小的男人是没有胡子的,要到老了胡子才会长出来,正如同初生的小孩子没有牙齿,要慢慢才长出来。”
她说得郑重其事,竟似将这简单至极、人尽皆知之事,看得复杂微妙至极,也颇以自己能想出这道理而沾沾自喜。
李翎见到她这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将花瓶都碰倒,指着小公主道:“你……你……”
小公主眼睛一瞪,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我见到爹爹有胡子,自然以为男人都有胡子的。”
李翎呆了一呆,笑声突顿,大奇道:“难道……你活到现在,只见着你爹爹一个男人?”
小公主仰头道:“我爹爹是世上最最聪明、最最英俊、最最富有的男人,别的男人我才不屑去看哩!”
词色间虽然倔强骄傲,还是掩不住眉宇间的幽怨寂寞。
李翎叹息一声:“这……这些事,难道就从来没有一个人向你说起么?”
小公主道:“爹爹不准别人说,我也不要听!”
突似想起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道:“这里从来没有别人闯入,我倒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李翎苦笑道:“你问我,我还不知该去问谁呢!我一觉醒来,就糊里糊涂到了这里。”
小公主眨了眨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小铃铛出去办事时将你带回来的。”
她对男女间之事虽是毫无所知,但猜情度理,判断其它的事,直似积年老吏临堂断案一般,明快准确至极,哪里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李翎眼珠转来转去,一眼瞥见玉瓶中的花枝,竟已被自己大笑时撞得乱了,完全失去了它原来的神韵,心下不觉大是不安,悄悄伸手去扶那花枝。
哪知小公主却突然大怒起来,跺脚道:“谁要你的脏手碰我的茶花!”
突然将李翎手掌触及的花枝,全都从玉瓶里拔了出来,全都抛入那盆清水中,用手搓了又搓,洗了又洗。
她可爱的面容上,也突然满带愤怒怀恨之色。
可怜那娇弱的茶花,竟被她洗得瓣瓣散落,不复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