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线中,在一张铺着山麻被褥的石床上,盘膝端坐着一个满头白发、身披麻衣的枯瘦妇人。
她浑身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面上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大而深陷,散发着野兽一般的光芒,正阴森森地望着李翎。
她就像是刚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魔幽灵般,令人见了遍体生寒。
最可怕的是,她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对人世的仇恨与怨毒,突然厉吼一声道:“这人是哪里来的?”
李翎心头一震,再也想不到这枯瘦的身子里,竟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吼声,直震得四下洞窟,嗡然作响。
水灵光更已骇得全身颤抖起来,道:“他……他……是……是从……山……山上……上……上……”
她本已口吃结巴,此刻在白发老妇面前,更是结巴得厉害,虽已说得满头大汗,一句话还是说不出来。
李翎暗叹心道:想不到她竟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畏惧,难怪她这口吃之病,无法痊愈了。
一念至此,他截口道:“在下身受重伤,由山壁上坠落下来,多蒙这位姑娘相救,才得保全性命。”
白发老妇冷哼一声,从头到脚瞧了李翎一遍,突又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怎会受了伤?”
李翎此刻已被水灵光放了下来,斜靠在一堆山麻中,道:“我叫李翎,被仇家所逼,寡不敌众……”
白发老妇目光一亮,冷冷道:“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
李翎道:“我是形意门的弟子,仇家是西河道上的恶贼五毒帮。”
他料定这老妇久困壑底,必定不闻江湖中事,是以随意编出“五毒帮”这名字,随意编造了自己的来历。
白发老妇森寒的目光,四下闪动,冷冷道:“你既已到这里,以后究竟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李翎长叹一声道:“在下被仇家所乘,伤势颇重,纵有什么打算,也要等伤势好了再说……”
语声未了,白发老妇突然厉声狂笑起来。
她厉声笑道:“此地食粮,供我母女两人已是不够,清水更是珍贵至极,哪里有你疗伤之地,你岂非是在做梦!”
李翎心头一寒,水灵光亦不禁神色大变!
她抢先一步,挡在李翎身前,道:“我……我的给……给他……”
她天真未泯,心中并无男女之情,只知道这个男子是她救下来的,应该保护他。
这也许是女子潜在的母性本能。
白发老妇冷冷一笑,厉声道:“你要将你那一份食物和清水,让给他是么?”
水灵光瞪大着眼睛,点了点头。
白发老妇反掌一拍石壁,怒道:“那么你呢?”
水灵光道:“我……我不……不要紧。”
话声未了,白发老妇突然自石床上飞掠而起,闪电般在水灵光面上正反拍了两掌,掌声未落,她便已掠回床上。
水灵光仍然动也不动地垂首而立。
只听白发老妇骂道:“好呀,你不吃不喝,难道情愿为他饿死渴死?那么你叫我这残废的老太婆怎么办呢?”
李翎心头一凛,再也未曾想到,这身手如风的老妇人,竟是残废,心念一转,抢口道:“前辈……”
白发老妇霍然转首,目光森森,逼视着他,冷冷道:“我女儿要将食物让给你,她自己情愿饿死,你听到了么?”
李翎叹道:“水姑娘的好意,在下虽感激,却万万不能接受的……”
白发老妇冷笑道:“既然不能接受,就快些去死!”
水灵光惊唤一声,道:“娘,你……忍……忍心……”
白发老妇厉声道:“我为何不忍心?这世上兄弟相残,婆媳相杀的事,多得很哩,何况他与我们素不相识,他死了和我们有何关系?”
水灵光满面惊惶,方待说话。
李翎已大声道:“我的伤势并不甚重,只是太过疲累,只要稍为将息两日,便能工作了。到了那时,我必定会去寻找一些食物清水,拿来加倍还给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