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包括纪嫣然在内,均为之愕然,露出轻蔑之色。
李翎心中苦笑,自己又不是雄辩家,就算听清楚他的话,也辩答不了。幸好自己打定主意不追求纪嫣然,泡汤或受窘也没什么大不了。
大夫徐节不屑地看了李翎一眼,道:“嚣先生所言大有问题,人和禽兽的不同,正在于本质的不同。
人性本善,所以才发展出仁者之心;禽兽为了果腹,全无恻忍之心,肆意残食其它禽兽,甚至同类都不放过。
若人不肖至去学禽兽,还不天下大乱么?”
嚣魏牟这大凶人,给这崇尚孟子学说的儒生如此抢白,哪挂得住脸子,冷冷道:“人不会残杀其它动物么?徐大夫现在吃的是什么?”
徐节哈哈一笑道:“这正是茹毛饮血的禽兽,和我们的分别。而且我们吃的只是蓄养的家禽,禽兽懂得这么做?”
嚣魏牟显然不是此人的对手,一时哑口无言。
徐节旗开得胜,在纪嫣然前大有面子。
他将矛头指向韩非道:“韩公子的大作,徐节也曾拜读,立论精彩,可惜却犯了令师荀况的同一毛病,认定人性本恶。
所以,不懂以德政感化万民的大道,专以刑法治国,行欺民愚民之政。以公子的才华,竟误入歧途至此,实在令人惋惜。”
韩非呆了一呆,想不到徐节如此不客气,对他提出不留余地的批评。他心中有气,虽满腹高论,但气恼下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龙阳君、白圭、邹衍,均脸现冷笑,“欣然”看着他受窘。
纪嫣然则蹙起黛眉,既有点为韩非难堪,又对他的张口结舌颇为不耐。
李翎这旁观者,忽然明白了纪嫣然举行这晚会的背后意义,就是希望能找出一种治国的良方,所以才会对韩非另眼相看,并找来魏国的重要人物,好让他们接受新的学说和思想。
徐节见韩非毫无反辩能力,更是趾高气扬,得意放言道:“至于公子否定先王之道,更是舍本忘宗。正如起楼,必先固根基,没有了根基,楼房便受不起风雨,这根基正是先圣贤人立下的典范。”
这些话,正是针对韩非提出的,不认为有一成不变的治国方法的主张。
韩非认为,沿袭旧法便如守株待兔,所以不应墨守成规,而要针对每一时期的真实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
这想法当然比倡言遵古的儒家进步,只恨韩非没有那种好口才说出来。
李翎见韩非差点气得爆血管,心中不忍,冲口而出道:“废话!”
话才出口,才知糟糕。
果然,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来。
徐节更是不屑地看着他,冷笑道:“李兵卫原来除了带兵打仗外,对治国之道亦有心得,下官愿闻高论。”
李翎感到,纪嫣然的灼灼美目正盯着自己,暗忖怎可在美人之前颜面扫地。
他硬撑道:“时代是向前走的,例如以前以车战为主,现在却是骑、步、车不同兵种的混合战,可知死抓着以往的东西,是不行的。”
纪嫣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李先生有点弄不清楚徐大夫的论点了,他说的是原则,而不是手段,就像战争还是战争,怎样打却是另一回事。”
龙阳君娇笑道:“李兄你剑术虽高明,但看来书却读得不多,现在我们和韩公子争论的,是‘德治’和‘法治’的分别呢!”
徐节朗声颂道:“为政以德,比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顿了顿,又念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以格。”
这几句乃孔子的名言,意思是治国之道,必须从道德这根本做起,才可教化群众,使国泰民安。
显然,与法治者的着眼点完全不同。
李翎大感没趣,觉得还是趁机会早点离去,较妥当点。
什么为政以德,自己连个中是什么道理都弄不清楚,早走早着,以免出丑,便站了起来,施礼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