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房间,秋有些局促。
以至于他关上房门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觉得空气中好像漂浮着千万针毡,自己每一个举动都会让肌肤触碰到针尖而产生刺痛感。他只好站在门前,像个孩子似得一动也不敢动。
春天快到了,可空气却并不温暖。
明明在从茶之国返回这里的路上,秋已经料想过所有会出现的可能,做好了应对所有可能性的准备。但到真正需要用到它们的时候,却蓦然消失一空,脑袋里什么都没剩下。
辉夜出奇的沉默,她显然已经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响,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
可她偏偏就一声不吭,浮凸有致的身子像冻僵了般纹丝不动。她仍在眺望窗外的景色,新生植物的嫩芽已经触目皆是,雪融化了,留下一片片清透的水洼。
“辉夜。”
秋终于开口了,他知道自己非得开这个头不可,否则他们两个或许将一直僵持下去。
辉夜听到了,秋能肯定。他看见辉夜的耳廓轻轻颤动了一下,尽管她仍一动不动。
“我看过大筒木一族的计划流程。”秋忽然说,“果实成熟期为三年,现在也不过一年半载。当两年的时候,大筒木一族会派人到各个星球视察。到那时候...”
秋顿了顿,顺着辉夜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然后接着说:
“我会袭击他,并让他成功逃脱,以伪造出让大筒木一族觉得视察使者一方想私吞果实的证据,那时候,大筒木一族的内部将会发生内讧。”
“我会亲自前往大筒木一族并暗中激化矛盾,让他们诸多派系都想将神树果实占为己有,从而获得力量通达到统治的目的。而三年后,地球将会发生因为大筒木一族争夺果实而爆发的内战。这里将变成战场。”
“但距离视察使者亲临地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会继续修炼三种自然能量,熟稔对新力量的掌控。以便即使有人能吞下神树果实,我也能与之匹敌。”
秋用一次发自肺腑的深呼吸来结束自言自语的长谈。
辉夜手动了,她紧了紧握着被褥的手,面庞仍未转过来,“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是公主,下一任大筒木族长。而你是史上最大的叛徒,如果我把你的计划坦白给族人,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无所谓。”秋早有准备,“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按照这份计划行事。我已经骗了你一次,不会再骗你第二次。我已经不再欠你什么了。”
“你身上肩负着无数死去同伴的愿望,难道你想就这样看着他们含恨而终?”
“你说的没错。”
秋终于知道辉夜在看什么了,窗外的绿意能让秋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张张在行星战争中逝去的同伴的身影,他说:
“我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葬送全部的努力。但是我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就算我最后真的推翻了大筒木一族,下一个大筒木秋式还是会继续出现,重蹈覆辙。我们最终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没有做到。结果无非从零被冲往下一个零。”
“改革需要的不仅仅是暴力,还有新的精神信仰,但信仰从来就不是个人崇拜。它更偏向于一种对仿佛远在天边,却又随时都触手可及的东西。我身上没有这种东西,所以我无法改变大筒木一族的宿命,我只是一个不称职的侩子手。
好在,辉夜,你身上具备这样的信仰——月之意志。”
说完,临近窗外的一颗树杈上有一片树叶随风飘落,一叶扁舟般被带进房间。
大筒木辉夜终于转过脑袋,她干净的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的光泽。茫然,憔悴,坚定,自卑,那双纯白的眼瞳中百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