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拔地而起，吹动玉箫的长发乱舞如妖魔。

招招凌厉，半点不留情。

玉箫一拔出剑来，君奉天就振奋了起来——他不振奋不行，只是纠结自闭而已，又不是要寻死！剑光连绵的时候谁还有闲心纠结有的没的！

师兄妹一别数甲子，对彼此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叮叮当当的过了几招也就调整了过来，对目前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估算。

君奉天的剑招比起当年沉稳了许多，也精进了许多。

玉箫的剑招却是比当年更显锋锐了，又凶狠又凌厉。

很奇怪的，重逢后那些相处时的不自在，似乎随着剑锋争鸣的声音消散了。错失的数甲子光阴也不再是阻隔，当年同门师兄妹一同修炼的日子仿若就在昨日。

只不过当年的君奉天跟小师妹过招，大多是指点。

如今再交手，小师妹已经成长到足可对二师兄发起挑战了。

俩人叮叮咣咣互砍三个时辰，生离死别带来的伤痛也淡了，分离多时的距离感也没了。君奉天心情指数一路上扬，似乎又找回了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舒畅，恍若是当年师兄妹几个一同在云海仙门嬉闹的惬意时光。

然后……玉箫突然一个错步上前，迎着剑锋不躲不避。

君奉天吓得手一抖，根本来不及变招，但剑锋划过玉箫身躯却仿佛划过空气，与之相对的则是玉箫的剑尖抵在了君奉天的咽喉上。

玉箫阴恻恻的一笑：“二师兄，我要是想取你性命，你已经死了。”

君奉天额角划下一滴冷汗，瞬间从仙门往事的错觉中脱离。

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温婉文静的小师妹了。

天迹：是啊，现在这个能捅亲哥一剑对穿。→_→

玉箫收了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阴森森的感觉顿时消散无踪，又是那副文静内敛的模样了。

“二师兄……你总是喜欢将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玉箫的语速不快也不慢，平静到近乎凉薄。

“对于看重的人，你总是想帮他们承担一切，却从不问他们愿不愿意你来替他们承担……这世上你最信任的人，应该算是大哥了吧，可是关于大哥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你还是选择了隐瞒，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君奉天沉默了好久，终是叹气：“玉逍遥他……如果他知道当年的真相，对他来说太过残酷。”

“你是担心大哥承受不住吧，觉得他会想不开，内疚、羞愧、寻短见。”玉箫也叹了一声，“你只是不愿意失去他罢了，固然你不愿他痛苦，但同时你也害怕会因此失去挚友。”

君奉天：“……是。”

玉箫：“大哥不会介意你的隐瞒，他会谅解你，因为他了解你，但小君不是这样的人。”

君奉天皱了皱眉：“你是什么意思？”

玉箫：“意思是，你的这一套‘为你好’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对有些人来说适得其反，某种程度来说，二师兄你这样也算是控制欲的一种表现，你是这样，师尊也是这样，随心她更是这样，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但她最不喜的便是别人代她做决定。”

君奉天有些不解：“你……似乎很了解她？”

玉箫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道：“她对血脉亲缘并不看重，从小没有接触过亲人的人，血缘对她的意义并没有多独特，如果你还总是避着她的话，便比陌生人也亲近不了几分了。”

君奉天眉头皱的更深：“吾……并非要求她与吾亲近，终究是吾与父亲亏欠她。”

“唔……”玉箫含糊的应了声，“不求回报的付出啊……你觉得这样是对的吗？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做很高尚、很伟大呢？”

君奉天越发不解，总觉得好像被小师妹喷了，但是小师妹神态语气又似乎没这个意思？人心是君奉天最不擅长的，现在彻底茫然了。

玉箫：“所谓的‘为她好’这种事呀……仔细分析一下真的很奇怪，你以为的‘好’，或许不是她愿意接受的，说到底，你其实与师尊很像，一样的固执，都只认自以为的道理。”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君奉天越来越迷惑了，“但你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玉箫心一横：“君奉天，你是知道血闇灭世计划的吧？”

君奉天：“是。”

玉箫：“那么，作为师尊的儿子，你该知道师尊有多固执。”

君奉天：“……是。”

九天玄尊的血闇灭世计划，由末日十七执行，牺牲天下全部生灵来毁灭邪神的计划。

因为九天玄尊相信邪神之威无人能挡，因为他笃信只有这种方法是最稳妥最优的选择，所以一直以来，甚至从久远的过去，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光明无垢的存在的时候开始，便已经坚定的走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

杀人血祭，掳掠孤儿作为血闇载体，又因那些凡躯无法承受血闇之力，转而取玉逍遥血元创造出末日十七，更是对末日十七灌输血闇灭世是唯一出路的理念，束缚他一生，也枉顾天下生灵意愿，为他们定下结局。

“师尊那样固执，末日十七也那样固执，可你看看，现在血闇计划如何了？”

玉箫的话打断了君奉天的思绪。

血闇计划……早就中止了。

君奉天不知道原因，天迹也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末日十七是什么时候决定停止这个错误的计划，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但……其实不是全无猜测。

地冥与随心走的很近，父亲复生也是小妹的功劳，其实地冥对血闇计划的坚持是源自九天玄尊，他放弃了，只可能是九天玄尊认可他放弃，而父亲也确实……自复生后并未对此表现出异议。

君奉天：“血闇计划是错的，或许是父亲他醒悟……”

玉箫：“你真的这样想吗？你相信这个猜测吗？”

二师兄，你改名叫君天真算了！

君天真：“嗯……那就是小妹说服了他们，父亲亏欠她许多，吾能看出父亲想要与小妹亲近的意愿，至于地冥……地冥也是看重她的。”

玉箫：“…………”

说服？呵呵，这么温柔的手段……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玉箫也没指望能把君奉天固执的脑壳一次聊天就扭过来，毕竟是君家祖传的固执，但如今帝君这个状况，她不好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说太多。就连现在这番话，也是很挑战帝君的宽容。

所以玉箫只能换个比较委婉含蓄的说法，隐晦的提示他。

“我只能说……小君比你，更像是师尊的孩子，甚至青出于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一样的固执，甚至更固执，轻易不会为了谁改变自己的想法。

一样的偏执，甚至更偏执，只要能达到目的绝不拘泥于手段。

一样的骄傲，甚至更骄傲，操控他人命运与生死绝不会手软。

而君奉天，他在乎的很多，他的心太软，他太过高尚正直，这些是君奉天这个人令人神往的特质，却也是他最大的弱点。

若是君奉天与九天玄尊相对，必然是君奉天做出妥协，必然是他失败，因为对血缘亲情，君奉天比九天玄尊更为看重。

同样的，九天玄尊对血脉亲缘始终留有最后的底线，所以他在面对帝君的时候一败涂地，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