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亭幽见敬太后靠在华嬷嬷的身上,坐在床上,脸色绯红,眼睛紧闭,气喘如牛,喉咙里仿佛有怒牛一般,不停地嚣吼,身子不停痉挛。
“周太医,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亭幽心急地问。
“太后娘娘这是痰迷心窍,情况甚是急。”
“这痰如何咳得出?”
“命人使劲儿拍打后背,也许可行。”周太医说得有些迟疑。
这老祖宗的规矩就是拘束人,谁敢去拍打敬太后,所以只有华嬷嬷在太后背后轻拍,但见敬太后脸色越来越红,继而发乌,眼看就要不行。
“可能将痰吸出来?”亭幽不由问。
周太医一愣,“这也是个法子。”
亭幽让人替了华嬷嬷的位置。为太后吸痰,自然是华嬷嬷这个太后最亲信的人为宜,而她也当仁不让。
只见得宫人将一方娟帕放到敬太后嘴上,华嬷嬷俯身口对口开始吸痰,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一口浓痰便吸出后,敬太后的呼吸顺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只是人还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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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开了药方,心下也感激敬婕妤,要不是她,今日指不定他这太医院正就交代在这儿了。可谁能往口对口吸痰处想呢。
一番忙碌后,芳嫔笑盈盈道:“到底是敬婕妤有法子,比宫里太医还管用些。难怪太后娘娘离不得你。”
亭幽心下厌恶这说话阴阴阳阳的女人,因着曾惠妃的事儿,她估计是恼恨上亭幽了,只是如今以亭幽的身份还动弹不得这女人,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要收拾了她的。
当下亭幽也不理会芳嫔,向定熙帝跪下请罪,“臣妾一时心急,违背了圣谕,还请皇上责罚。”
“何罪之有,实乃有功,敬婕妤伺候太后诚谨勤慎,孝心可嘉,著即封为修仪。”定熙帝亲自扶了亭幽起身。
亭幽拿不准定熙帝的心思,不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敬太后如果这一去了,定熙帝更是海阔天空,但今日看他样子,并不像那盼着敬太后死的人。
刚才亭幽一系列动作,如果没有定熙帝点头,周太医是万万不敢听的,亭幽每有吩咐,周太医总是先要看定熙帝的意思,见他点头,才敢行下一步。
因了如此,亭幽打心底对定熙帝生出一丝感激,他总还是想保住敬太后的。
后几日,因敬太后还没大好,亭幽都是住在慈宁宫就近照顾她。敬太后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昏睡,亭幽坐于床头看着她鬓角的一丝银发,心里不由有些发酸。
观敬太后脸上的棱阔,不难想象当年她的倾国倾城,受宠时的风光必然耀人,只是先帝一去,虽然贵为太后,但平生所依仗同眷恋的就顿然丧失了,唯留下这权利二字。
所谓利令智昏,权力何尝不是最大的利,这几年敬太后昏招迭出,大概也是因为心底太过没底儿,而定熙帝表面虽看着还亲切,但凭你伺候他十年八年只怕也不定能猜出他的心思,如此这般,太后揽权自然更是彷徨而急切。
有时候亭幽也想过自己未来的日子,也可能将来能位尊如敬太后般,但生无所恋,父母皆去,所谓的夫君那也是众多人的夫君,不差她这一口,膝下更是无依无靠。这宫里的日子仿佛浮萍一般,寂寞,只有深深的寂寞。不似那宫外妇人,即使这般,也总有一二闺蜜可聊,总有世事繁华相佐,再不济还能逛逛庙会啥的,不似她们这些人,这辈子一步也踏不出这深宫了。
其实亭幽的心愿何其简单,已经沦落到看看庙会就满足的地步了。
因为有同样的立场,让亭幽更是心疼敬太后,伺候她就格外的用心。
用心二字其实最大的体现就是温柔之词上。或许宫人也能尽心伺候,端茶递水抹汗擦背一一做到,可那手劲儿,那态度,那体贴就大相径庭了。
这日敬太后刚饮了药躺下午睡,亭幽在床畔的瓷礅上坐着,为敬太后揉捏着手指。
整个寝宫里静谧无声,只见得那玉冠金钗、碧衫黄绦的女子背对着门,认真而细致地做着她的事儿。
待亭幽听得脚步声,急急转头,将食指搁在唇中央示意来人噤声,因敬太后睡眠浅,易受打扰。
哪知亭幽回过头看,却是定熙帝,立刻起身行了礼,见定熙帝立于门口不进,她便走出门,随定熙帝去了另一头的西梢间。宫女上了茶,放下帘子自去了,独留下亭幽与定熙帝二人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