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胆俱碎,几乎是脚步蹒跚跑向子超,但子超落地之后并没有停止,脚下已运转“先天步”,转瞬之间已切换“四象”、“五行”、“七星”三阵,只待踏完十方阵,终于滴溜溜转了几圈,稳住心神,未及站稳,已倒在地上。
我一把抱着子超,未及开口泪已落下,子超脸色苍白无比,声音微弱,“大哥,我没事,死不了的。”听他如此说,我微微宽心。
“轩辕镜元,你终于出来了。”镇南侯看着对面那人,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奋。
轩辕镜元目若朗星,周身散发着无形的真气,“侯爷的武功真是深藏莫测,轩辕自愧不如,只怕当今七大高手也不一定是侯爷的对手。”
镇南侯的眼中不再沉寂,焕发着迫人的神采,“纳兰何以敢当,我曾有幸会过‘神域宫’之主,一共只走了三十八招。”
轩辕镜元长长一叹,似有无限惆怅,“能和萧怀月对三十八招,天下又有几人。”
天启帝缓缓上前,走到轩辕镜元之前,说道:“王叔,朕继位三年,虽然天下仍非太平,但百姓的日子已日渐变好,待朕击破明罗,便会放开手脚开展屯田、治河、漕运,你祖上世代忠义,为何却要叛朕?”
天启帝问的甚是诚恳,所言也无形中展示着帝王的霸气。
镇南侯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说道:“老臣反的并非皇上,而是这个王朝。”
天启帝眼中精光一现,“此话怎讲?”
镇南侯微微一笑,目光如炬,“月华王朝立朝已近五百年,日渐暮气,天下早已腐朽不堪,纵然皇上圣明,施行仁政,天下流弊已久,又岂能彻底根除。就算如同当年明帝一样,创造‘月华中兴’又如何,不过十数年之后,厉帝继位,残忍好杀,天下又渐至于离乱。而想要结束这一切,只有彻底推翻,从头再来。
我不得不承认镇南侯说的在理,但我还是不甘示弱,“但这一切是刺杀皇上能解决的吗,何况如今边疆大敌临近,我们先内乱起来,便宜的岂不是那些外族?”
镇南侯看向我,我第一次直视他的双眼,有着温润的底色,骤然有一阵心酸涌上来,这样的眼神,本该是属于仁者的。
“你说的不错,这也正是我心底的矛盾,所以一开始就没准备伤害皇上,否则‘三十六金虹’纵然厉害,又怎能抵挡住我和‘神域宫’的联手。”
“王叔。”天启帝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叹息,“就凭这句话,朕不会杀你,朕想和你做个约定。”
“约定?”镇南侯不明白天启帝的深意,语气有一分疑惑。
天启帝抬头望着楼外远天,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力逾千钧,“朕想让你好好活下来,看看朕到底能不能把这个王朝拯救出来,开创一个清平的世界,如果有一天朕做不到,就让这天下来替代朕。”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打着我的胸口,为了这样一个皇帝,总算丢掉性命又如何!怀里的子超更是满脸激动,眼眶含泪。“我的梦想是建功疆场,杀敌报国,辅佐明主,重振河山。”五年前的这句话响荡在耳畔,或许,他真的能实现这个梦想了。
镇南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异样的神情,也许天启帝的雄心超过了他的预料,微微一叹,镇南侯说道:“皇上,恕老臣直言,你虽然英明神武,但疑心甚重,如今或许你能以理性的判断克制多疑的本性,但多年之后,皇上只怕难以善始善终。”
天启帝神情中带着一分敬意,还有一缕倨傲,“朕,会记住王叔的话。”
镇南侯略带惨然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长匣子,“城外己集结十万大军,请皇上善选能战之将。”
天启帝语气感慨,“王叔若率十万之众强攻圣都,天下已生灵涂炭——传旨,封镇南侯为南宁王,居于宗人府,没有朕的旨意,一步不得外出。”
天启帝并没有违背先前说得话,敕封镇南侯为王,只是这一生,他都只能居于一隅之内,再无自由可言。
南宁王转过身,回头看了一眼子超,忽道:“杨氏一族有盖世之功,却受厉帝猜忌,隐遁江湖,你又为何还要忠于朝廷?”
子超抬起头,骄傲地回答,“因为忠义,是杨氏奉行的天道。”子超终于承认他是杨天的后人,当初偷东西的杨府,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家。
“可惜,”南宁王叹息道,“我原本有一胜之机,却被一个孩子阻挡,可惜我见不到‘天相神功’再次傲立天下之巅的时候了。”
不知道他是在叹息子超,还是在叹息自己,在最后的一刻,他并没有选择鱼死网破,而是优雅从容地言败。虽然他大逆不道,虽然他败了,可是看着他被带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里,对这个才见了一次的人,却在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慨,和分明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