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苏木将自己来胡家做帐房先生一事禀明,道:“一来小子家贫,为稻梁谋不得以而为之,再则,这也是族中长辈之命,不敢违反。”
韶先生怒道:“什么为稻梁谋,你不是苏家长房公子吗,前几日还将六十亩地寄到县学名下,怎么可能生计无着?”
苏木压低声音将自家家事一一同韶先生说得分明:“恩师,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既然你老人家问起,为免误会,学生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韶泰没想到苏木如此艰难,那六十亩地还有如此曲折故事。一楞,想说些什么,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也不好评论,只能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我倒是误会你了。进学堂去吧,胡百户那里我会去说的。大不了你一边读书,一边替他做工好了。胡百户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多少也会给老头子一点薄面。”
苏木是真心不想读书,可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学堂。
他在这一众学生中年纪最大,只能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恰好与胡进学当了同桌。
“这事弄得……想不到我堂堂大学助讲,如今却沦落到要同一群小学生同窗就读。”看着满屋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苏木郁闷到死。
今天下午韶先生不讲课,自习,也留了作业,大多是描红和背诵课文。
唯一和自己是同龄人的胡进学今天被韶泰处罚,要抄“学而时习之”那句一百遍,这家伙虽然手指粗的跟胡萝卜一样,可写起字来手抖得厉害。一个下午下来,浑身都是热汗,哪里有工夫同苏木说话。
至于苏木,韶先生也没有放过,让他以《中庸》中“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一句做一篇八股。
老天,用文言文写作对苏木来说可是最痛苦的事情,他在课堂里憋了一下午总算整出了八百字。
等到散堂的时候,一张脸都憋青了。
放学的时候,胡进学那一百遍“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还没抄完,右手已经软得颤个不停。
韶先生回来了,收了作业,对胡进学自然是一番喝骂。
然后告诉苏木,说胡百户已经答应,让苏木从明天开始,上午在帐房做事,下午过学堂来读书,工钱不变。
韶先生一边说,一边看着苏木的文章,眉头皱了起来,道:“让你过来读书果然是对的,你这篇幅文章意思格式什么的都对,就是文字还欠火候,没有三五年苦功磨练不下来,也不用着急。我批改一下给你,下去之后也得好生琢磨。”
“恩师教训得是。”苏木顺势道:“学生等下准备去林家书坊买几本时文集子揣摩一下,却不知道那书坊的老板同恩师熟吗,能不能给些折扣?”
“买范文集做什么,若要,去县学借阅就是了。你本贫寒,费那钱做甚?”韶先生哼了一声,还是将林家书坊老板的名字说,并道,“你若真要去买,就说是我让你过来的。”
原来那林家书坊的老板叫林深,本也是个秀才出身,可惜自从得了功名之后,就无意仕途,一心做起了生意,到如今已是上万两的身家,在保定府中也是小有名气的富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