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师肚子越来越大, 袁宁三人负责起了义工工作, 定期联系义工们都养老院、福利院帮忙, 也继续进行相关的宣传。华中日报做了几次跟踪报道, 觉得效果很不错, 就开辟了公益专栏, 专门做这一类的宣传。袁宁几乎是报社最小的供稿人。
考试结束之后, 小孩子们都放飞了,到处溜达、到处玩耍。袁宁不比上学时清闲,不过也参加了两三次聚会。偶尔到福利院那边时, 袁宁听老院长说杜骁杰有时会自己到福利院来,还送了些东西,说都是自己不想用的。袁宁没碰到过杜骁杰, 但也摸清了杜骁杰的脾气:那是个口硬心软的, 嘴里说得过分,实际上软和着呢。
袁宁没有特意联系杜骁杰。他还在琢磨棋局的事, 要解开宅院里余留下的棋局, 光靠看书是不够的。袁宁抽出背包里的《观棋》杂志。这是省出版社的一个分支杂志, 销量不太好, 不过做得挺敬业的, 这期介绍了市里的几个棋社,其中一个坐落在东区。袁宁再次确定好棋社的地址, 骑着自行车往目的地出发。
那是个老街区。商铺门口甚至还挂着布做的招牌,随着风猎猎摆动, 发出噗噜噗噜的声响。老街很安静, 没多少行人,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家在行道树下纳凉。还有些爱下棋的,穿着白背心和凉拖、拿着蒲扇,齐齐聚在树底下摆了棋局。下的人只有俩,看的人却是一丛一丛的,也不讲究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都窃窃地讨论着。袁宁是个生面孔,有人注意到了,问:“娃子,你是要找人吗?”
“我找棋社。”袁宁有些腼腆。望先小学其实也有棋社,不过是象棋为主,国际象棋也有教,下围棋的不多。据说望先先生一个故友擅长下围棋,结果死在围棋桌边,当时望先小学的人怕望先先生触景伤情,一直没办围棋班。如今望先先生也不在了,围棋社还是没办起来,约莫是对望先先生的一种特殊的纪念。
乘凉的人听袁宁说要找棋社,顿时来劲了:“你要去华亭棋社吗?最近那边挺热闹的,老周的徒弟回来砸场,已经下了三天了呢!唉,老周这次怕要把面子都丢光了,我们都不忍心去看了。”
袁宁听得一愣一愣,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传八卦这种事,向来是群众最热衷的。见袁宁一脸迷茫,他们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为袁宁解惑。原来这华亭棋社的主人姓周,邻里都喊他老周。
老周一生中有两个好弟子,一个是他儿子,另一个是他的徒弟。
说是徒弟,其实和养子差不多,是七八岁时被他收养的,当时那孩子怪可怜,冻得唇都紫了,再不吃口热饭、裹件衣裳,恐怕当晚就去了。老周把这徒弟捡回棋社,教他下棋,吃喝住行和亲儿子一个待遇。天有不测风云,老周儿子得病死了,儿媳妇改嫁了,只留下个孙子。而老周徒弟的家人突然过来接他回去,老周才知道这个徒弟居然有岛国血脉!
老周平生最恨的就是岛国人,当下就把徒弟扫地出门,要他赶紧跟着家里人滚回岛国去,眼不看为干净!徒弟在门前跪了整整三天,最后跪进了医院,老周都没去看一看。
于是老周这徒弟终于心灰意冷地跟着家人走了。
这徒弟走的时候心里约莫是有恨的,恨老周绝情,恨老周只看他身上流着什么血。于是现在这徒弟回来了,摆下擂台挑战华亭棋社所有人,让华亭棋社输得非常彻底。
真是冤孽啊!
袁宁听得咋舌。这世上果然处处是故事!袁宁礼貌地问:“那现在棋社开门吗?”
“开啊,不过要再过一两个小时才有热闹看。”众人说道,“现在人比较少,冷清。”
袁宁向他们道谢,推着自行车往华亭棋社那边走。他走出不远,众人又议论起来:“这娃子是不是来学棋的?”“唉,老周不知道还会不会把棋社开下去。”“不过这娃子长得可真秀气,一看就是个聪明的。”“是啊是啊,很久没见过这么伶俐的娃子了。”“当初老周那徒弟似乎也差不多是这模样的?一看就是乖娃娃。没想到啊……”
袁宁在议论声中走远,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华亭棋社”四个字,是木做的招牌,字写得很端正,透着股正气。袁宁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棋社里果然没什么人,气氛有些沉凝,每个棋社成员脸上都有几分丧气。袁宁正要问问还能不能入社,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额头上满是汗珠子,急促地喊道:“师父,不好了,那家伙带着记者过来了,还扛着摄像机呢!”
袁宁把迈开的脚步收了回去。他的视线紧追着那年轻人,很快看见了年轻人口里喊的“师父”。这“师父”大概五十多岁,双鬓花白,但削得跟刀子似的,斜直着往上耸去。明明是大热天,这“师父”却还穿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削瘦的手。他端坐在那儿,像尊雕塑,仿佛没听见年轻人的话。
看来这位“师父”就是众人口里的老周。
过了好一会儿,老周才说:“他来就让他来,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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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欺负人了!”年轻人眼眶一红,抬手擦了把泪,“真是太欺负人了!”
开棋社的,输了是常事,被人挑翻了整个棋社,还带上记者来拍、来报道,那就不止是丢脸了,简直是被人把脸扔到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