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先跑进屋, 金色的瞳仁扫向屋内。一阵灰尘之中, 一块牌匾倒扣在地上, 小黑上前把它推起来, 袁宁一眼看见了上面写着的三个字:惠济堂。
牌匾是素线匾, 样式是明朝的, 四周的华带雕着吉祥花纹, 牌首和牌舌纹理最为繁复,两侧的牌带则简单些,不过那雕工都是越细看越觉精细, 可见雕刻者的功力与用心。而那“惠济堂”三个字,写得更是庄重典雅、饶有□□,凭着“惠济”二字便能看出主人家是心怀天下、乐善好施的人。
袁宁没来得及看别的, 人参宝宝们就跟着跑了过来。它们拿着芦苇做的小扫把, 对袁宁说:“打扫!打扫!”那模样儿雀跃得,比自己有了新家还高兴。
袁宁吃了一惊:“芦苇哪里来的?”
“种的!”人参宝宝们理所当然地回答。它们可以催生植物, 种点芦苇自然不在话下, 种子是袁宁有次夹带进来的, 很小几颗, 人参宝宝们种出了一批, 发现不对,想要拔了, 象牙却说可以做扫把。人参宝宝们高高兴兴地弄了一些,没想到真的有了用处!
袁宁弄明白了个中原委, 也整了把芦苇扫把, 和人参宝宝们一起打扫屋子。
虽然门锁旧了,牌匾掉了,里面的家具和摆设却没有损毁得太严重,只是堆满了灰尘。被人参宝宝们轻轻一扫,灰尘就散开了,露出它们原本的面貌。
宅院不算太大,看着不是住人的,西面是个大大的书库,里面许多书已经老化,书页全都泛黄或者掉页,幸运的是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这里面似乎没有活物生存,所以书倒是没有被虫蛀坏!
袁宁拿起几本书翻了翻,发现上面都是些艰涩的文言文,即使他跟着章修严看过不少古文也很难读通。倒是墙上的字画有些意趣,画的不是山水也不是宴饮,而是各种民间趣事,孩童齐嬉戏,少女荡秋千,游船看戏,茶馆赌茶,百态尽显。
袁宁大概知道这些人的衣着是明朝的——也就是说这屋子的主人很可能是明朝人,否则不可能把画当时的市井生活画得这么生动有趣。难道玉佩也是从明朝传下来的?
袁宁正对着画思索,小黑却叼来一本本册。袁宁愣了一下,接过那本册一看,发现是主人写的札记。比起刚才那佶屈聱牙的文言文,札记主人的写法更趋近白话文,袁宁看起来不太吃力。
札记主人受继母迫害不得不离家,在外因一次受伤得了这灵泉。他终其一生都在保守灵泉的秘密,纵使借灵泉救人也隐瞒着所有人。后来起了战乱,他带着阖家上下和一应仆从躲入山中,靠着灵泉逍遥度日,不知日月变迁。然而随着祸事蔓延,外面兵荒马乱、哀鸿遍地,灵泉也日渐被那黑色丝线围住。这“神仙洞府”逐渐陷入黑暗之中,札记主人不得不带着家人重新“入世”。
而那“神仙洞府”也如黄粱一梦,梦醒后便烟消云散。
神仙洞府?
这不是梦,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袁宁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袁宁认真往下看,发现札记主人也观察过黑色丝线的成因:或恶也,或灾也,或疫也,世之不幸,皆现其踪。
这和袁宁所猜测的差不多。
札记主人的记录终止在告别“洞府”的那天。袁宁合上札记,有些怅然。按照札记主人的记载,这里应该也曾生机勃勃,也许有人参宝宝一样的花草树木有了灵智,帮他把这座古朴的宅院建起来。随着那黑色丝线越发猖獗,札记主人的伙伴一个个消失,这里面再也不适合活物生存——于是它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玉佩,静静等待下一次复苏机会。
袁宁合上札记,脑中还回荡着那位先祖写在最前面的两句话:可藏万物,可生万物;非梦非真,神仙洞府。
原来不是梦!
那眼前的一切都是真是存在的,只是外人没办法知晓?
如果那黑色丝线是恶、是灾、是疫,那么那些光点又是什么?为什么战乱发生之后,这里就失去了生机?
袁宁心头一跳。他想到每一次有人走出困境之后,灵泉附近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光点,那些黑色丝线也会随之减少。也许外面的不幸可以影响灵泉——外面的改变也可以改变灵泉?
灵泉的生机,其实依然维系在外面的世界里!
可是,这种“生机”是怎么来的?
是只要帮到别人就会有吗?袁宁有点担心。象牙和小黑它们是可以离开这里的,人参宝宝却不能到外面去——要是被人发现人参宝宝们可以到处走,肯定会把它们抓去研究!还有鱼儿和大树也一样,是不能到外面去的!袁宁忧心忡忡。
【不用太担心。】小黑看出袁宁的担忧,开口安慰,【你这么爱管别人的闲事,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袁宁:……_(:з」∠)_
竟不知道小黑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袁宁好奇地提出另一个问题:“既然以前也有人进来过,那么现在会不会也有人能进类似的地方?会不会也有人拥有另一个泉眼?”
【我不知道。】小黑回答得简单又直接。
袁宁没有失望。袁宁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自然是因为想起了送他莲子的廉先生。虽然心里有了怀疑,但袁宁不打算贸然去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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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札记主人在札记里提及的一句话,札记主人即使隐瞒着灵泉的存在,依然因为救济别人而引来了不少麻烦。比如有人怀疑他拥有起死回生的秘方,想方设法、威逼利诱他交出秘方,差点让他的妻儿身死牢中。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在札记主人详实的记载中几乎伴随着他迁移到每一个新地方。
袁宁甚至在札记主人的最后一篇记录里读出了满满的“如释重负”。也许没有得到灵泉,札记主人就不会这么多的险恶与波折。
这一点和象牙说的一样。
不要把灵泉的存在告诉别人,连最亲近的大哥他们都不能说。
袁宁安安静静地把札记放回原位。这里面的书籍其实还是有他可以看的。袁宁不太想睡,坐到了窗边泛起书来。人参宝宝们在院子里玩耍,它们身上藏着不少种子,看见适合的地方就撒一颗。人参宝宝们前脚挪向别的地方,后脚种子就发芽了,绿绿的苗儿钻出地面,给这古朴的宅院添了几分生机。
袁宁偶尔从书上抬头往外一望,发现人参宝宝们正在那儿追逐嬉戏,翠绿的新苗也随着它们转动着幼嫩的茎叶,仿佛也想和它们一起跑来跑去。
他会保护它们的。袁宁认真地想。也许将来某一天,他也会像札记主人一样觉得肩膀上有着沉沉的负担、他也会觉得灵泉给自己带来了太多麻烦,可是看着开开心心的人参宝宝、看着趴在窗边打哈欠的小黑——他觉得他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下去,永远永远都不会变。
袁宁把书放回原位,伸了个懒腰,终于有了点困意,躺在横塌上歇息。
等袁宁一觉醒来时,外面已经亮了起来。天放晴了,章修鸣过来喊他一起去晨练,袁宁“哎”地应了一声,换上运动服和章修鸣一起去跑步,高高兴兴地和沿途遇到的邻里们打招呼。
太阳爬山山腰,袁宁仰头看去,金灿灿的阳光有些刺眼,却让袁宁心里的伤怀一扫而空。
“四哥,我们看谁跑得快!”袁宁笑眯眯地提议。
“和我比谁跑得快?”章修鸣睨了一眼他的小身板儿,“来就来,谁怕谁!”
“那我跑了啊!”袁宁不等章修鸣反应过来,拔腿就跑,把章修鸣甩得要多远有多远。
“你耍诈!”章修鸣怒了,奋起直追,准备追上以后给袁宁点颜色看看。
眼看袁宁越跑越快,章修鸣不由边追边叫喝,叫嚷着追上以后要好好教训袁宁。
邻里间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交口夸赞:“瞧他们兄弟俩,感情多好。”
兄弟俩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门口,迎面撞上了刚从车上走下来的韩助理。袁宁笑容还没敛起,抬眼一看,蓦然对上韩助理满含忧虑的双眼。
袁宁一愣。
韩助理见是袁宁和章修鸣,敛起了脸上的忧色:“这么早就去锻炼了?”
袁宁点头。
章修鸣和韩助理要更熟稔一些,当下就问:“韩叔叔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韩助理显然不愿在袁宁和章修鸣面前多提,“我来找你们爸爸。”
章修鸣和袁宁对视一眼,没有再问。
韩助理和袁宁两人一起入内。章先生已经起来了,见韩助理一大早过来,起身和韩助理上了楼。薛女士端着早餐出来,发现章先生不见了,不由望向袁宁和章修鸣。
章修鸣说:“韩叔叔来了,可能有公事找爸爸。”
薛女士说:“那你们先把你们爸爸的早餐吃了,我等会儿再把另一份端出来,免得凉了。”
章修鸣拉着袁宁吃早餐。
另一边。
书房。
书房门一关,韩助理就没了刚才强撑的冷静。他说道:“章兴鸿疯了!您就这么由着他吗?他赢不了您,就肆意攀咬我们的人,这次还把矛头直接指向您!章老他还是不出面吗?不管怎么样,在别人眼里你们都是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