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兮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看似有些醉意，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放在袖袋内的铃铛。

那只青铜小铃铛安安静静躺着，不知怎的，风兮兮总觉得它今夜格外的凉，凉得隔着这么厚的衣服，还会冰到自己。

殿顶上的两人醉眼迷离，只顾着数星星斗嘴，都没看到，此时永寿宫外，树荫下静默站着，抬头看向他们的身着明黄衣衫的青年。

春喜提着灯笼站在永寿宫紧闭的大门前，对姬元修道：“陛下，要进去么？”

姬元修静静看着宫殿之上肆意谈笑的男女，月光落入他眼中，却也抚不平那眸底的暗色。

许久之后，他说了句，“不用，走吧。”

“诺。”春喜应了一声，提着灯笼朝外行，瞥见陛下神情萧肃，不由得大着胆子说了句，“皇上既然来了，何不安抚一下风仪郡主？”

让她心平气和嫁去北秦，总比心存怨念的好。

姬元修低低笑了一声，“安抚？”

她那副越扶越醉的脾气，现在去安抚，只怕更会蹬鼻子上脸，骂他不要脸忘恩负义禽兽云云！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也没最终下决定，要不要兮兮去和亲。

做这个决定，本不该有任何迟疑。

北秦真想与晋朝同盟，那很好，顺了他们的心意，送过去结百年友好之约。

北秦若只想找碴，晋朝拒绝，恰恰给了他们挥兵南下的理由。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左右不过是赔出去一个女人，对晋朝来说都没有损失。

晋朝刚经历过吴楚乱战，兵戈方止，百姓疲软，若因此事引得北秦出兵犯境，自是得不偿失。

北秦虽说也刚经历过夺位之争，但国内兵力折损并不多，新任北秦王手段雷霆万钧，所有不平势力全部剿灭，现在剩下的，就是暗潮汹涌的民意了。

此时为了巩固民心，将仇恨外引，小小发动几场战争，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种种考量，自是以风兮兮外嫁最为妥当。

但姬元修斟酌了良久，仍未下定决心。

他现在不想见她，也是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

若她抱着他哭诉，只怕会跟着心如绞痛，可该做的决定，只怕还会做下。

作为晋朝皇帝，对得起晋朝上下，却对不起她。

该如何面对她的指责？告诉她，这一切只是权宜之计，等晋朝再强盛一点，就把你接回来？

她会信？呵呵。

告诉她，朕。宠。你日久，你也该为朕做些什么。

可这种话，他并不愿意说。他。宠。她不是为了其它目的，只是因为喜欢，愿意。

私心里，也不想她受朝政牵连，若是能傻乎乎的过一辈子，自然最好。

只是可惜……世间之事，总难两全。

晋朝年轻的皇帝，双手负在背后，淡淡对自己贴身太监道：“走吧。”

月色如霜，两人身影长长映在地面上。春喜垂着头专心执灯带路，陛下心情低沉，他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走了不过数步，遥遥听到欢笑声自永寿宫最高的主殿上传下来，皇帝侧过头去，默然看了片刻，对着春喜冷声吩咐道：“自明日起，风仪郡主禁闭永寿宫修身养性，敛妆待嫁，任何人不得进入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