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徐州。
东天刚露青白,尚有些蒙蒙的夜色未散开。
马车哒哒行走在寂静林路上,赶车的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一边扬鞭打马,一边警惕打量四周。
车后方不足两丈远,跟着五六匹马,与马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马上的人身着青色劲装,神情都是相似的沉默木讷,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抬眼,泄露出几分阴寒杀意。
不像是富贵人家的侍从,倒像是江湖上刀尖舔血的镖客。
马车虽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因为这些人的随驾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气场。车里的人想来一定身份尊贵,才有这样的排场。
因为半夜里下了雨,这条道又不是官路,颇有些泥泞。车夫把速度放慢,缓缓行过一片浑浊的泥水沟。
忽然,道旁齐膝深的青草动了动,紧跟着有东西猛然从里面冲出来,踩到烂泥脚下一滑,直愣愣的啪叽一声,重重摔在马车前的泥水里。
拉车的两匹马骤然受惊,狂嘶起来。
这么一番折腾,自然惊动了车里的人。“怎么了?”
是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惫,却在普通的一句问话中,露出极为诱人的沙哑声线。
车夫皱着眉头回应:“从道旁冲出一个人惊了马。”
“人没事吧?”女子问。
车夫看着那躺在泥水里一动不动,衣服上全是泥浆已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男人说:“似乎晕倒了。”
“去看看能不能把他唤醒。”
“姑娘。”车夫皱着眉头,透过细密湘竹车帘看向车内,满脸不赞同,“赶路要紧。”
“赶路固然要紧,可我们已经接连赶了数日的路了,耽搁这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说着,竟是自己掀开车帘,作势要下来。待看到地上满是泥浆,没有落脚的地方,这才作罢。
泥路中间,果然躺着一个人,脸朝下趴着,四丫八叉,照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女子脸上带着面纱,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此刻,那双波光潋滟的明亮眼眸,直直落在车夫身上。
这女子显然身份尊贵,尽管车夫不愿节外生枝,但在她的坚持下,亦是不得不屈服了。
他跳下马车,走到男人面前,很不客气的用脚拨拨他,“嘿!”
烂泥中男人丝毫不动。
车夫自然没有马车上的女人那么好心,不耐烦的又踢了他一脚,男人这次嗯了一声,依然不动。
“呸,倒霉摧!是你挡了路在先,若你真的爬不起来,就休怪我们的马车从你身上压过去。”
“……等等……”
车夫的威胁甚是有效,男人发出一声呻吟,呜呜了两声,“我都这样了你们还要用车压我……有没有人性啊,丧心病狂啊你们!”
他挣扎着从泥地里爬起来,费了半天劲,终于从匍匐姿态,变为跪姿,整个人气喘吁吁。
车夫早已不耐烦,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粗暴推搡到路边,“快滚开!别挡着老子的道。”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车夫。他满脸泥浆,根本看不出面貌如何。只是那双眼睛,依稀透出一股慑人的威严。
“你没事吧?”车上女人朝他看过去。
男人眨眨眼睛,终于醒过神来。见到有女子向他问话,愣了愣神,而后非常快速的抬起袖子,用里面干净的单衣把自己的脸仔细擦拭了一遍,才回答:“我有事,很大很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