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自水边吹过，姬元和有了些微醉意。

弹琴的那人琴技的确高超。她出生帝王之家，见过的所谓大家不计其数，但这个男人，很强，甚至比他们的任何一个人都强。

但那又如何。

姬元和讨厌琴，虽然现在也能像个端庄的公主那样赏析名曲，但是本质上，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乐器。

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勾起她童年时那段不快乐的时光。为了得到宠爱，为了带来荣光，她逼迫自己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学会了又能怎么样？

博得一个，“呀，这小姑娘可真聪慧。”仅此而已，她想要证明，她是个正常的人，不是她那早亡又有些痴症的生母。

姬元和抬头看着天空晕黄的弯月，天上的月亮，有两个。她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里，这种熏熏然的状态令她觉得很快乐。

“长公主，喝一杯解酒汤吧。”她的贴身宫女的声音在耳边似远似近。

姬元和皱着眉头推开，“我一个人走一走，你们都别过来。”

“公主！”她的大宫女不甚放心，想要劝说几句。

姬元和冷冷的看过去，她们都噤了声。

很好，她一个人，脚步轻快的跨过河上的窄桥，进入桂园里。

叶间沙沙的都是风响，像是谁在唱着柔软的歌。她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在河岸便寻了棵很大的榕树，坐在下面，靠着树干休息。

悠扬的琴声隔了好远，漫过水面，悄然传到她的耳边。

这都是幻觉，一曲琴音，应该早就停住了。可她清清楚楚听得到那个曲调，从头到尾，真真切切。

那人抚琴的手，干净漂亮，轻轻一拂，万籁俱静，天地间唯有那琴声，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姬元和被人吵醒。一男一女，最开始，音调尚且低沉，渐渐的，争执起来。

“……可你们没告诉我你们要杀了他！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我又怎么会……”

女子颤抖的声音带着不可压抑的愤怒。

“早知道又如何？你就敢违背主人的命令？”男人毫不留情的嘲讽。“还是说，主人做决定之前，还要征求你的意见？”

姬元和清醒过来。脑袋尚有些昏昏沉沉，但那人的话莫名的引起了她的警惕。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平静下来，“主人说过，不会杀他。”

“此一时，彼一时也。”

“我要见主人。”

“飞羽，你变得这么愚蠢，令人失望。”

“我要见主人。”女子坚定道。

“主人现在不可能见你。飞羽，你要背弃你的誓言么？”

女子再次沉默，许久之后，艰涩道：“那是我喜欢的男人，我无法对他下手。”

“就算为了主人也不行？”

“……嗯。”

男人低低笑起来，声音沙哑似枯木林中嘶嘶游动的毒蛇，“你入宫这么久，他可有正眼看过你？”

女子沉默下来。

“别傻了，他是镜花水月，幻影而已，根本无法触及。你知道背叛那位贵人的下场，你是个聪明人，别做蠢事。说到底，你不过是枚棋子，虽说培养你耗费了许多心力，可要把你舍弃或重新换一枚，也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