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晦暗的夜色笼在那人身上,远远地看不出长相和性别,透着点点阴森骇人的寒意,伴着一阵凄厉的寒风,那冷意渗人骨髓。
那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男子的长袍,长袍略有宽大,都拖在了地上,但柏歆没有在意这些,因为那人步伐凌乱,一步一步之间,颤巍凌乱,而那人的衣服上、脸上、外袍上,全都是喷溅出来的血痕,那血痕累累,斑斓骇人,竟找不出一点点干净无污的地方。
只见那人远远地看到了柏歆,脸上竟露出癫狂的表情,刹那间便朝柏歆冲了上去,从怀里便掏出一把刀直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那人近乎疯狂道,“呵……男人,都是你们这些男人……”
那刀刃锋利,此时紧紧贴在柏歆脖子上,她的脖子很快的便被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柏歆没有动,亦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她终于看清楚那那个人的脸庞,带血而腥狂的杏眼曾经顾盼生辉,带伤流血的鼻梁曾经挺巧秀气,破裂得青紫交加的嘴唇是绛唇映日,还有那被血迹染得斑驳的脸,曾经白皙漂亮,吹弹可破。
很难想象,这人,这个一身血迹近乎癫狂的人,竟然是陈府找了半日而不见去向的陈袅袅,那个平日里气吐如兰、姿态高贵的陈袅袅。
柏歆没有急着问她怎么了,也没有急忙澄清身份,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光越发柔和,声音轻细,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安抚,“陈小姐,这里是你家……”
癫狂中的陈袅袅渐渐露出痴茫的目光,“我家?我……到家了?”刹那间,她手一松,那利刃便从她的手上滑落,柏歆暗中秀脚一勾,将那小刀踢到草坪中,小刀无声地掉落草坪,在夜色下不见踪迹。
柏歆点头,眸光切切,轻轻的拍了拍陈袅袅的单薄的肩膀安抚道,“对啊,你回家了。”
陈袅袅眼里的痴茫渐渐散去,她垂眸,安静了片刻又突然狂躁起来了,抓着柏歆的两手力道渐渐变大,“你不知道,有好几个男人……好几个,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他们的模样,他们有的长得贼眉鼠目、有的尖嘴猴腮,有的满脸横肉……我这一生中,还没见见过这么多不堪入目而又龌蹉下流的人……他们,他们甚至看着我的时候,还流着口水,年龄最大的,竟然比还要大……我……我能……我能怎么样呢?”陈袅袅开始变得有些无措,“我一个弱女子,除了被他们禁锢任他们糟蹋,我还能怎么样呢,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
她低着头,柏歆看不到她的目光,但是却可以想象她的悲戚和无助,刹那间,陈袅袅突然抬眸,眼神尖利了起来,她勾唇,诡异的笑了起来,笑得幅度太大,扯动她脸上的伤口裂开又流了些血,那样子煞是吓人,“我能怎么办……我当然可以杀了他们啊……我看着天空,我记得那个时辰内,天空一共飞过了二十五只飞雁,屋檐上曾经停靠过两只麻雀一只云燕,然后,我趁着他们歇事,喝酒庆贺的时候,我杀了他们,一个一个地……杀了他们,呵……我还割了他们那腌臜东西,将之扔给了几条狗,呵,你知道吗?连狗都不屑闻一口,我便把它们丢到了山崖下,曾经有人说死后尸身埋葬不完整的话,来世也将是不完整之人,这样也好,我便要的是他们……生生世世,皆是残缺之人!”说完最后一句,她又笑了,笑着笑着,竟笑得满眼都是泪水,那眼里的血透着泪水渐渐地流了出来,竟是两行血泪。
柏歆知道,这个时候的陈袅袅已经濒临奔溃,她不敢妄动,就这么让她抓着,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袅袅眼里的所有神色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寂,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双眸,如今目光空茫无处安放,她无力地跌了下去,被柏歆微微扶住,她喘了片刻,抬头看着柏歆,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是对一个下人,讲了这一辈子她最不堪的事情。她眼里转眼间便带上了点冷厉,抓着柏歆的手,胁迫道,“带我下去你的房间,通知小云来伺候我洗漱,在我梳洗完毕之前不可以让任何人发现我已经回来了的事情。而且,今晚的事情,你要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准说,若是让我听到风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也割了你那腌臜东西!”
柏歆身为女子,听到这句话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毕竟她没有陈袅袅口里所谓的腌臜东西。
身为一个局外人,她很难设身处地的想象今日发生在陈袅袅身上的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于所有女子而言,都是噩梦一场,只不过,令陈袅袅稍有宽慰的是,至少,她复仇了,只不过,从今往后的陈袅袅,恐怕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陈袅袅了。
陈袅袅,她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