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吧,哪怕还有微薄的爱。
徐嘉洛看着她掉眼泪,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好像下意识地是想替她擦眼泪的,可好像又有什么梗着,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突然更希望自己看到的是那个从不肯服软的乔安了,如果是那样该多好——她嘴犟着的话,也许自己会冲动地把她直接搂过来,狠狠地箍着她,像把这些时间的不甘心和思念全部箍起来一样吧。
可是她这么坦诚,这么直白,又……这么坦荡荡。她逼着他,让他那些力气都无处可使,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哭,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有气无力。
那些憋了许久的劲儿在身体里来回盘旋,让他的手握紧了又松。
乔安说完却不再多做停留。她手朝外一推,低头就下了车。就在她要关门前,突然有俯身靠近车内,对着徐嘉洛真心实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就像一个炮筒子,直接点燃了徐嘉洛。他手朝乔安的方向一探,却正好见车门关死,发出“砰”地一声闷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推门下了车,大步绕过车头朝乔安走去。乔安走的很急很快,他比她更急更快。
他步子大,没几步就追到了她身后。就在他手眼看就抓住她胳膊,然后一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乔安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突然停了脚步,回头叫他的名字:“徐嘉洛。”
他手一顿。
“我真心实意对你跟你母亲道歉,希望你接受。”她仰着头,眼睛里雾气还没散,“我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但是我也不打算再用什么方法来恳求你们的原谅。如果今晚的道歉你能接受,那我感激不尽;如果你觉得我的道歉没有诚意,让你觉得不舒服不想接受,那就继续恨着我吧。”
“你越恨我,我越觉得好受一些。”她自嘲般地冷哼了哼,“我会感激你的,真的。”
短短几句话,她又成功的扑灭了徐嘉洛那一时无法压抑的冲动。看着她的背影,徐嘉洛真是恨死了她这种擅自替别人做决定的坏毛病。
但不得不说,她成功了。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进门……然后大门紧紧闭上了,整条马路上只有他一个人。他静静地退到自己的车旁,倚着车站了一会儿,还抽了两根烟。烟雾袅袅中,他看见猩红色的烟头幽幽地亮着,仿佛是她手机链上的那枚小小的纪念章。
烟的味道还是有些不习惯,呛的他很不舒服。可好像又是只有这样浓烈的味道,才能抚平那些杂乱又迷惘的情绪。
夏夜如水凉,好像都有了些秋天的味道。
乔安一口气奔到卧室,把包胡乱一扔,整个人大字型躺到了床上。黑夜真是个让人放松的好时候,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也就不用害怕对方到底看穿自己几分的狼狈。她长长地吁了口气,那股烦闷憋屈却怎么都吐不出去。
“乔安,你自作自受,你活该。”她睁着眼,喃喃地对自己说。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床上蹦起来,绕过床走到窗前,悄悄拨开窗帘往楼下看。手抚上窗帘的时候,她几乎拿不出任何力量来,心跳的像是在擂鼓。
可是当她终于还是看到楼下那个又高又瘦的身影,以及那点明灭的红色光芒时,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唇。这个时候,愧疚骤然被喜悦所代替,可那份单薄的喜悦很快又被苦涩一点点吞噬干净。她怔怔地站在窗前看着徐嘉洛,脑海里不无悲哀的想,也许这就是自己能够剪切到的、关于徐嘉洛的最后画面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盛夏来。那一年他站在教学楼上,也曾这样安静地注视过自己。那个时候盛夏脑海里想的是什么呢?乔安眼中逐渐柔和起来——他应该是带着微笑,还有柔和的眼神吧,像自己现在看着楼下的他一样,满怀不舍,恨不得把时间凝固在这一秒,自此天荒地老。
只是他是满怀希望……而自己,是越来越绝望。
冥冥中像是又一个轮回。
不晓得过了多久,乔安看到徐嘉洛终于拍了拍衣服,起身转到驾驶席一侧,拉开了车门。要钻进车子前,他突然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惊的几乎要逃开。
可是很快,徐嘉洛就低下头去,身体一矮钻进车里。
乔安看着车灯打开,转向灯闪烁,然后他掉头离开。
她一只手擘着窗帘,另一只手撑在窗台上,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把身体探了又探,终于最后连尾灯都看不到了。整个房间还是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路灯把幽暗的光送进来。她清楚而明晰地听到有什么铿然崩塌的声音从心底传来,带着阵阵怆然的回声,一遍遍敲打过自己的全身。
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倚着窗户,怔怔地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