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chapter47
大概是下意识般地,乔安周六就去了城里,说是要买些日用品。初夏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灿烂的亮片,晃的人眼睛生疼。她在小小的县城里晃荡,在人迹罕至又阴暗的新华书店里看了半本书,脑子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装进去,一片浑沌。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害怕多一些,还是畏惧多一点,也许仅仅就是……因为羞愧而无法面对。
相隔一年,哪怕只是想起徐嘉洛的名字,她就会觉得无地自容。
包括那些或许发自内心、或许只是因为欺骗而说出来的话,都是她难以言说的惭愧。
就这样拖着拖着,直到周四早上,乔安才坐上了回学校的车。谁知道走着走着才发现,前两天山里约莫是下雨了,道路泥泞,很不好走。车上的人用方言热络地聊着天,只有乔安抿着嘴不说话。
等她下了车,真正到学校还要步行一个小时。乔安眯着眼看了看天,把肩上的双肩包包带整理了一下,慢吞吞地朝山里走去。此时正是上午十一点前后,日头已经开始毒辣起来,清晨已经开放的花朵散落在路边的野地里,有些没精打采的蔫蔫着。
乔安不急着回去,步子迈的也不大,悠悠荡荡地朝前走。远远地不知道哪里传来人讲话的声音,回声传的很远很远。
好像生活节奏真的已经平缓到有足够的时间来消遣。
转过最后一道弯,乔安已经可以看见河对面的学校的围墙。因为下过雨,溪水比平常要更多一些,连平常放在溪水中的石块都已经看不分明。她低头去挽起裤脚,索性一脚踩进了水中。
溪底很滑,常年的流水不断,让溪底长满了滑腻腻的苔藓。乔安一步步稳稳地走着,好不容易穿过不宽的溪水到达彼岸,一抬头,就被一个影子遮住了日头。
猝然间的抬头,差点让眼前一黑的乔安一头栽倒。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身前的人,稳了稳脚步才再一次地抬起头来。
刻意躲了五天,没想到还是没能躲开。乔安的手像触电般弹开,脸上是试图要挤出一个笑来的,可努力努力再努力之下,好像还是僵硬成空白一片。她听见自己干涸又机械的声音:“谢谢。”
“不客气。”徐嘉洛的声音平静的仿佛是在帮助一个陌生人,他朝盯着自己的乔安淡淡一笑,连一丝惊诧都没有,眼睛里写满了客气的包容和冷漠的应付,“再见。”
然后他果断地松开了扶住乔安的手,朝她点了点头,大步跨进了溪水中。
“哎……”乔安的手扬了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喊他的名字,可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她眼睁睁地看着徐嘉洛三步两步跨过小溪,整个裤脚都湿透了,皱皱地贴在腿脚处,很瘦。他走的飞快,几乎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乔安的世界脱离开。
看着徐嘉洛瘦削而挺拔的背影逐渐远离自己,乔安说不清心底到底有什么东西开始逐渐的熄灭。这种熄灭的无力感很真实,像是明明知道一个东西不可能属于自己,却忍不住想去靠近,忍不住去贪恋那份占有后的满足感。又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自食其果所得到的报应。
徐嘉洛那么瘦,好像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要瘦。
乔安低头看自己的胳膊,这里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很凉很凉,一直能透过血管凉到心底去。她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狠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再抬头看溪水对面的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阳光粼粼地洒在水面上,斑斑驳驳地潋滟着,像一条色彩斑斓的彩带。
那个人像是出现在自己臆想中一样,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好像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而产生的幻觉。
乔安在溪边站了许久。山里安静的不成样子,风微微吹过就能听到叶片哗啦啦的声响。阳光肆无忌惮,照的整个世界都无所遁形。她迷迷茫茫地想,要是人生能够重来一次,自己会不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会不会那么不计后果地、用最直接的事实加上最难堪的谎言,来为彼此之间的感情做一份直截了当的告别式?
也许会。也许不会。
盛夏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那一个,而徐嘉洛……他和所有人一样,不会取代盛夏,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乔安慢慢坐下来,把自己蜷成了一个防卫的姿态。
大约真的是坐了很久,孩子们放学以后纷纷都跟她打招呼,一张张笑脸扬起,很单纯的快乐着。乔安微微扬着嘴角,也跟他们打招呼。
好几天没见乔安,孩子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跟她分享那个“城里来的叔叔”:徐叔叔送他们什么礼物啦,徐叔叔给他们带什么书啦,徐叔叔教他怎么养小兔子啦,徐叔叔……
看的出来,孩子们真的是很喜欢徐嘉洛。
乔安觉得自己快要笑到僵硬了,可还是不得不笑着附和他们,边认真听他们讲话,边从那些细枝末节中猜想属于徐嘉洛的样子,想他是怎么样的皱眉,怎么样的浅笑,怎么样的佯装生气和毫不掩饰的鼓励。这样执拗的心态几乎快要把她折磨疯掉,可又像个极度缺水的鱼,哪怕遇到一滴的甘霖都不舍得浪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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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自从那次分别再不相见,她不至于这样的怀念。
可惜人就是这样,只要尝到一点甜头,那苦就比往常苦上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