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片人口中急促地“咕嘟”声响了起来,任谁听了都觉得这是一壶热水烧开了,谁知这男人竟是天赋异禀,侧着耳朵仔细倾听,好像竟从他那冒泡的嗓子里听出了各种意思来一样,伸手压下他的声音,说道:“我知道那件事,后来被你家主人拦住了,恐怕还卖了个便宜给那姓施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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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眯起眼睛:“我这几日暗中走访海宁郡,施……无端,这年轻人不简单啊,既然如此,便更不能留着他了。”
布片人“咕嘟”一声,似乎有些犹豫,它黑漆漆的身上伸出一只黑漆漆的爪子,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般,去抓男人的衣角,男人回过头来看着它,侧头笑了笑,问道:“怎么,你又犹豫了?怕你家主人责怪?”
布片人也不煮开水了,拽着他的衣服角不撒手,男人终于摇摇头,说道:“他会想明白的。”
随后挣脱开小黑爪,大步往山下走去,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年头,人反而不如这些个单凭本能的小怪物们心地纯良些,唉!”
他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一样,便这么一边伤春悲秋,一边心里策划起了阴谋诡计。
海宁郡中,顾将军大婚的喜庆还没散去,羞羞答答的新娘子还没学会如何和丈夫那些个五大三粗混不吝的朋友们说话相处,便出了一件事——一种古怪的病症在城中慢慢地蔓延开了。
一开始只是一些个老弱病残陆续染病死亡,城中丧事变得多了起来,然而也众人也没有特别地把这个当回事,毕竟乍暖还寒的时候,对身体不好的人来说总是不好熬过去的,后来慢慢地街上流浪汉的尸体开始多了起来,乍看像是冻死的,然而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到了七九的天气,海宁又在南海,实在已经说不上冷了。
有一个仵作起了疑心,检查了尸体,这才发现,尸体的内脏和骨头竟都是黑的。
就在他还没能分辨出这是一种怪病还是中毒,才刚把这件事报告上去的时候,这名仵作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他仿佛极快地便虚弱了下去,每日里走几步都要开始喘,站得稍微猛一点便头晕眼花。
这仵作本是个三十郎当岁的汉子,家里有田地,平日里也是下地干活的,身体自然是极好的,然而不过三两天光景,整个人竟瘦得几乎虚脱了,又过了两天,竟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浑身裹着棉被,屋里生了好几个火炉,一推门暖和极了,死人已经开始腐烂了,可他却看起来像是被冻死了一样。
夏端方隔着窗子看着里面的人——他一开始总是和施无端万般不对付,后来不知怎么的,据目击者说,有一天晚上夏掌门突然像是死了老子娘一样地蹲在院子里,对着六爷呜呜地哭了半宿,然后这个祭察竟突然间尽职尽责了起来,仿佛是打算在红巾军中混下去了。
夏端方忽然伸手一掐,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道符咒出现在他手中,夏端方将那道符咒贴在了墙上,周围的人便全瞧清楚了,那房子外面竟像是被一层黑气笼罩了一样,隐隐地升起一个巨大的壳子,符咒便撞在那“壳子”上,着起了漆黑的火焰,顷刻间便烧没了。
“怎么样?”跟在他身边的施无端问道。
“恐怕是……死于非命。”夏端方迟疑地回答了一句。
施无端面无表情地说道:“吃饭噎死也属于死于非命的一种。”
夏端方却罕见地没有与他逞口舌之快,拈着他那十分猥琐的山羊胡,皱着眉思量了一会,脸色有些凝重,过了片刻,才对旁边的一个人说道:“你去把我那大徒儿叫来,告诉他将我的十八面锦旗抱过来与我用一用。”
过了片刻,夏端方的大徒弟夏小一怀里抱着一大堆锦旗,像一根会动的竹竿一样晃晃悠悠地奔跑过来了,叫道:“师父!”
夏端方指使着夏小一将十八面锦旗插在院中的不同位置,又在阵中点起了一十八根蜡烛,施无端带其他人退出了阵外,给他腾出地方,忽然,那院中风声大作,夏小一叫了一声“娘耶”,便没出息地将师父丢在阵里,躲在了施无端身后。
然后一股黑气从那尸体身上扑了出来,正对着蜡烛喷过来,十八根蜡烛同时熄灭,那黑气竟在空中凝成了一个人骨模样,煞是阴森,随后猛地向天际冲去。
“跑了。”夏端方说道。
“我瞧见了。”施无端也仰着脖子,“老夏,这是个什么玩意?什么人在海宁捣乱?”
夏端方迟疑了一下,忽然屏退其他人,将自己的首徒夏小一也给轰了出去,这才转过头来对施无端道:“我有几句话单独跟你说。”
“嗯。”施无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白离是什么,你到现在清楚了么?”
施无端一怔,转回头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你觉得和他有关系?”
夏端方沉着脸沉了一会,吐出几个字:“十有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