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小时候偷喝留风露落下的毛病,没事。”施无端大大咧咧地说道,“我那时候一到冬天便不怎么出门,现在人在江湖漂,不出门不行啦。”
你也可以不在江湖漂的,白离心里想道,他搬了把椅子,坐到施无端床边,伸手从那火苗上拂过,明亮的火苗忽然便成了深色,在夜色中一点也不晃眼了,却还是一样的暖和,白离说道:“你睡吧,只要我在这,它就不会灭。”
施无端愣愣地看了他片刻,问道:“你在这坐着干嘛?”
白离低声道:“你在这边咳嗽得我心烦意乱的,我看着你睡。”
施无端道:“我半夜睁眼发现旁边直挺挺地坐着一个门神,非吓个半死不可。”
白离沉默不语。
施无端便叹了口气,感觉这家伙越大便越难对付,便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说道:“上来。”
白离看了看他,不动。
施无端又道:“快点,热气都跑光了。”
白离这才仿佛手脚生锈一样,慢慢地爬了上去,挺尸似的贴着床沿,硬邦邦地躺直了。过了片刻,他感觉施无端偶尔的咳嗽稍稍平息,那人也不再翻来覆去,仿佛快要睡着了,才忍不住问道:“我……说了那样的话,你还叫我躺上来,不怕我么?”
施无端把头埋下去,迷迷糊糊地说道:“我若连你都怕,岂不成了个兔子?”
白离便慢慢地偏过头去,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极了,他问道:“那你生不生气?”
施无端被他搅合地清醒了一些,便睁眼扫了他一眼,说道:“生完了。”
白离一呆,他想起那年施无端背着自己从山洞中艰难地往外走的时候,问他“我骗你你生不生气”,他也是这样一点也不在意,没心没肺地撂下一句“现在没空,等咱们跑出去,找到我师父了我再生”。
白离慢慢地侧过身,手搭在了施无端的腰上,要将他慢慢地搂过来,却被施无端拍开了手:“别乱动。”
白离便自己往他身边挪了挪,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有一些说不出的酥痒,心仿佛轻了,一边跳一边乱颤。
“无端……”他说道,好像欲言又止似的,过了好半晌,继续道,“今天温柔乡里一个女人的手被剁掉了,挂在了门梁上,这个事被你偷偷遮掩过了,只是找人暗中查访,是么?”
施无端陡然睁开眼。
白离淡淡地道:“那个女人正好是那天你拖我去温柔乡的时候,抓住你衣服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瞧见的。”白离道,“你不怕是我做的么?我讨厌别人看你,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下来,讨厌别人碰你,因为只有我才能抱着你……我想把她的手和眼睛都割下来,你不怀疑是我做的么?”
施无端顿了顿,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跟我说,这事是你干的?”
“不是我。”好半晌,白离才轻声说道。
“那你废什么话?”施无端疑惑地问道。
“你不怀疑我么?”白离的语气忽然有些急切起来,他问道,“当年谷中无论出了什么怪异的事,白紫依都觉得是……”
施无端语气更加古怪地打断他道:“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你后娘?”
白离哽住。
施无端想了想,觉得白离是本来便被魔物缠身,心智必然会受到些影响,又闲得什么一样,整天憋在屋里孵蛋似的,一定是没别的事干,就专门胡思乱想了,于是低声说道:“小离子,别瞎想。”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知道你现在言行很多都不是出于你本意……还有你身上那些个魔物,不管是怎么惹上的,压制着许多这东西,想来也是难受的。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不要担心。”
白离闻言,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又靠近了他一点,感觉到下巴仿佛已经蹭到了施无端的头发。
过了一会,施无端气息平稳,似乎是已经睡着了,白离才小心翼翼地偷偷把他抱过来,心里想着,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出于本意呢?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把那个女人的手剁下来呢?
你明明心存疑虑,怎么还是把我往好处想呢?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