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端坐,唇边却渐渐沁出血来,可即使呕血,也似乎油尽灯枯,只略略沾湿了他好看的薄唇。她坐在一旁,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她觉得这时,她似乎应该上前帮他拭去这血,却不知为何,了无心绪……
忽听身后有人轻吁了一口气,花似锦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东方天籁缓缓的张了眼睛,妩媚妖瞳略一流转,看到了她,他眼神中闪过一个笑,薄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是看他唇型,他是在叫“姑姑……”
她倾近身,道:“你怎样了?”
他不能回答,只静静的瞧着她,看不够似的一直瞧着……蛇本就是很长命的动物,寻常都会有断了一半仍旧活下来的,何况是有修为的妖修……他得天阶灵丹认主,可以将天阶灵丹的药力,发挥到十成十,所以几人之中,反而是他情形稍好……但也只是稍好而已,他毕竟已经死过一次,尚需不知多久的休养……
她忽然偏了偏头,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的道:“恭喜你,你以后不再是白头蛇妖了,你已经成了……”她想了一下,找了一个合适的词:“药人了。”
他瞬了瞬眼睛,示意懂了,实在气力不支,又慢慢的闭上。她便仍旧转回头来,等的有些困了,便撑着头假寐,才睡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呵的一声,有人吐出了一口气。
花似锦实在懒的动,便仍旧闭着眼睛,却听一个极虚弱嘶哑的声音笑道:“锦儿,花漫天已经醒了。”她唔了一声,倦倦的张开了眼,云知处正含笑瞧着她,想将手中的狐狸递上,却连手臂都举不起……
她瞥了那狐狸一眼,狐狸正奄奄的伏在他手上,狭长的狐狸眼微微颤动,显然已经略转过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应该接他回手中,便随手接过,放在一旁,看云知处不动,便道:“你不救墨离么?”
云知处急道:“我救……”他顿了一下,努力吸回一口气,似乎连一呼一吸,都要费诺大的精神:“且略等片刻。”
“哦?”她看了他几眼,应声道:“好。”
她答的如此干脆,他反而有些慌张,急张了眼睛:“锦儿你别急,我马上就救……”一边想要站起来。几乎在他站起的同时,他整个人都是一晃,然后直跌回去,头撞在地面上,咚的一声,竟是撞的狼狈十分,可是他只昏厥了一瞬,就猛然张开了眼睛,好像心里吊着一根弦,在事情没有做完之前,连死,都不敢死……
可是墨离不同于这三人,他已经化为飞烟,连身体都没有了,要在这天地苍穹之间,找寻一缕鸩妖残魂,实在太难太难……他略略发怔,一时竟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天空中宛似凤鸣鹤唳,衣袂带风,忽然有两个人影从天而降。火灵鸩迅速腾起,预备迎战外敌,那两人便悬空定在云间,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急急的道:“帝君?可是帝君在此?”
云知处微微凝眉,想要回答,却又不知是凶是吉有些犹豫,藤罩一角的假紫微,却是神色大变,猛然站起,优昙波罗飞快的缚紧,他的身体便是一僵,空中换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帝君?是不是您?帝君!我是小辅啊!”
两人绕过火灵鸩,落下地来,是一男一女,俱穿着青色的长袍,袍角直垂到地,看上去都甚年轻,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异常沧桑的感觉。两人隔着藤罩向内望了几眼,一眼看到云知处,竟是又惊又喜,一齐跪拜下来,道:“开阳明辅救驾来迟,请帝君恕罪。”
云知处静静的瞧着他们,他们可以不借助任何外物,在半空中定住身体,显然修为极高,若他们是敌人,他们根本抵挡不了……而且这两人容貌空灵,眸光澄澈,不像是坏人。所以他终于还是动念移开了藤罩,那两人急步而入。
自称开阳的男子急步上前扶起云知处,一眼看到一角的假紫微,便是一愕,道:“你……”那自称明辅的女子亦上前一步,喝道:“你是谁?为何冒充帝君?”
云知处也不及解释,便道:“我的朋友刚在此处魂飞魄散,你们可否代为收集残魂救他一命?”
开阳愣了一愣,急道:“是。”一边略略垂睫,然后一怔:“这儿残留的,似乎是鸩妖和碧眼蟾蜍的气息……”不知为何,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花似锦一眼。
“对!”云知处正色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请务必代为救回!”
开阳和明辅对视了一眼,显然惊讶之极,却仍旧是必恭必敬的道:“开阳明辅谨尊令喻。”
两人一起抬手,双手结印,在空中打出一个透明的结界,这两人的修为,似乎是阴阳和谐,相辅相成,就连身法手印都是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两相呼应,看上去煞是好看。不大一会儿,便打出了一个无形而巨大的结界,明辅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罗盘,开始搜寻魂魄,每当罗盘指针略略一颤,开阳都会立刻上前,双手虚捧,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似乎是在将魂魄纳入某个容器之中。
花似锦一直仰面瞧着,忽然问道:“他们是夫妻罢?”
云知处应道:“也许。”
花似锦道,“我想起来了,天权子曾经提过一次,他说,他‘几十年前见过一次开阳和小辅’想必就是说的这两人,他们都是……”她想了一下:“是北斗七星的星君,是你的护星,哦,这女的可能不是。”